看演出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黎里就算千般不情万般不愿也不会去忤逆江景迟的意愿。

  他早早地做完各项科目的期末大作业,把除去讨好江景迟外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排练上。

  原本他也很重视这次表演。因为江景迟的缘故,他近来不必再为钱奔波,于是便也能做一些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他弹的一手好古典吉他,在他还不必为生存挣扎的日子里,他常常会在夕阳西下的时刻坐在自家的阳台上弹给红晕的晚霞听,弹给过往的飞鸟听。

  金融系并不只会做学术,谈论经济,相反系里头人才辈出,大家都有自己的绝活,他也是经过很认真的准备才能站上新年庆典的舞台。

  年底的繁忙显得时间流速更快,一晃眼就到了C大的新年庆典。

  庆典前一天,江景迟特地早早完成工作,回到四合院。当然再早也已经是晚饭之后,明月高悬,晓星散落在清朗的夜空。

  黎里已经结束一天的练习,劳逸结合,他洗过澡正靠在床上放空自己。

  江景迟推门而入时,黎里正在发呆,蓬松的黑发中有几根呆呆的叛逃者翘起来,牙齿不自觉地咬着下唇,黎里一副状况外的样子,好一会才小声地喊了一句江总,嘴唇润润的,整个人懵懵的,往日献殷勤的劲儿都不见了。

  江景迟看着他这副大大咧咧霸占大床的样子,竟一点也没感到生气,反而觉得有些可爱,想亲。

  他在隔壁洗过澡才进的房间,这会直接上了床,由着自己的心意直接吻上了那抹淡粉。

  江景迟轻轻浅浅地亲吻着黎里,并不似平日那般狂风暴雨地深入。黎里却也在这个温柔的吻中回过神来。

  近在咫尺的漂亮眼睛突然聚了焦,江景迟知道黎里已经不再发懵,便结束了自己的吻,从跪坐在黎里身前的姿势转换到在黎里身侧靠着床头。

  “怎么了?一进来就看你在发呆。”江景迟随意地问着,刚洗过澡,他身上的水汽无可避免地包围住黎里的呼吸,冷调的木质芳香,似乎是雪松与檀香木的结合,自成一格,倒是与江景迟的形象很契合。

  江景迟就这样懒散地靠在黎里旁边,话语的尾音平平,好像他们是相爱多年的恋人,仍然保持着对于对方的好奇心,正在给彼此分享一天中的有趣经历。

  “没什么,只是在想明天的演出,怕自己表现不够好。”其实黎里已经演练过千万遍,哪怕闭上眼也能够表现得精彩绝伦,但是他确实有些不够自信。

  “没事的宝贝,明天我会在台下给你加油的,放轻松。”江景迟抓起他的手,捏了捏,像是在为黎里注入能量。

  “嗯,我会的。”黎里的语气平和,也许江景迟的鼓励真的给了他力量,至少比自己一个人紧张好上许多。

  “江总,我们现在就做吗?还是待会儿。”黎里当然不会自恋到觉得江景迟这么晚赶回来只是为了给自己加油。

  最近一个月,江景迟所有深夜赶回来的日子无一例外都是在和黎里温存,虽然没有到最后一步,但是其余所有能做的都会做上一遍,江景迟还格外喜欢在他身上留下印记,第二天他难免青一块紫一块,腰酸背痛。平时没有任何问题,但明天他真的很重视,这是时隔多年,他第一次在台上表演,他希望自己完美发挥。

  江景迟不知道黎里的这些心里活动,听完黎里的话,他表情怪异,眼里甚至隐隐有些委屈,“不是,黎里,我在你眼里需求这么大?就每次来找你就只是为了做?我就不能是单纯地……就单纯一点那种。”江景迟不知道为什么卡了下壳。

  黎里感受到江景迟的震惊,但他也是根据最近的实际数据进行合理分析得出的靠谱结果,江景迟需求也许不大,但是每次来找他确实得折腾上一整夜。

  “倒也不是,江总,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黎里立刻改口,马上道歉,维护老板的尊严,满足老板的需求是他应该做的。

  江景迟其实也没看出来黎里诚不诚恳,不过他也浅浅反思了一下自己,今天他的确是进门之后就亲了黎里来着,倒也没必要抓着这点小事不放,于是他在心里哼了一声,江景迟也许没发现,他在黎里面前无端年轻了几岁,成熟程度明显下降。

  江景迟自觉良善,大发慈悲地赦免了黎里,“你个小没良心的,知道就行,早点休息吧。”

  关了灯,江景迟抱住了自己的专属抱枕。黎里刚开始被抱着的时候还不太适应,现在已经能非常顺畅的入睡,何况冬天的江景迟就像个大暖炉,热热的,黎里很满意。

  黎里睡得很沉,一夜无梦,早晨醒来神清气爽,江景迟已经不在身边。

  庆典在下午,江景迟先去公司处理一些工作,张嫂说江先生让他转告黎里下午见。

  这么忙,黎里不禁感叹了一下日理万机的总裁不好当,吃完早饭,他原本打算再练习一会,却总觉得琴声听起来不在状态,于是作罢,有时候练习多了反而会魔怔,过犹不及,黎里这样告诉自己。

  短短的中午结束,庆典开始,主持人报幕,领导讲话,即使到了大学也是这样一套程序,黎里不免感到有些无聊。

  但很快他在后台听到人群一阵骚动,他偷偷地从侧边看,江景迟来了。对方坐在第一排,穿着一身合身的西装,头发用啫喱水抓过,定了型,头发浓密,身型修长,剑眉星目,在一群中年发福的地中海大叔中间显得格外鹤立鸡群。

  确实帅。黎里本欲再欣赏一会比平日更加突出的江景迟,看了看正在进行的表演,觉得还是去后台准备准备。

  主持人已经开始报幕,“刚刚的表演逗地大家伙笑声连连,接下来啊,让我们换一种风格,请欣赏17级金融三班的黎里同学为我们带来的古典吉他独奏——Cavatina”

  黎里深吸一口气,上台,灯光聚焦在他的身上,在拨动琴弦之前,他看到江景迟注视着自己。

  Cavatina的弹奏难度并不算特别大,然而黎里的演奏也并不是为了炫技。

  琴声缓缓流泻,丰富多变的和声、律动起伏的琶音烘托着舒缓如歌的主旋律,意境温柔而浪漫,也许技巧并不夺目,然而台下的听众似乎都感受到了琴声中蕴含的感情,安静了下来。

  曲目进入收尾阶段,江景迟已经准备好为黎里带给自己的惊喜鼓掌,对方在灯光下是这样耀眼。也许黎里的时间不应该花在为自己洗手作羹汤,熨烫衣服摆鞋上,他理应在另一个世界里,属于黎里的世界里大放光芒。

  黎里闭着眼,即将在无穷的眷恋中结束全曲。突然间变故陡生,自从表演开始就不太对劲的琴弦啪地一声断开,黎里甚至没来得及移开自己的手,琴弦惯性向下,割伤了黎里的手指。

  会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没人料到这种突发情况,也没有人预备第二把吉他,黎里也征愣了片刻,随即他顾不得处理手上的伤,向台下鞠躬致歉。

  江景迟看见黎里受伤的手指,殷红的血液顺着指节向下流。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一揪。

  主持人这时赶忙上台解围,只是也许因为毕竟是学生,说话也并不周全。这时本应该将黎里请下台,再插科打诨地串场,然而主持人不仅没有把黎里请下台,更是追问在场的嘉宾同学有没有带吉他的,“各位实在不好意思,黎同学技艺是很精湛的,甚至是战胜了我们学校的吉他社社长才能站在这里,希望大家一定给他一个机会。”这番话却又说的漂亮。

  黎里这会也清醒过来了,这不就是变相说他德不配位,用了不正当手段才获得的上场机会,而且此时此刻谁会随身带着吉他呢?学校规定不能出现同类节目,也就是说现在后台也不会一把吉他,更何况,十指连心,黎里的左手被割了一道很大的口子,血尚且没有止住,一跳一跳地疼,他按住弦的难度也增大了。

  这个机会当真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毒药,黎里很清楚断弦并不是偶然,然而事已至此,没有人能够帮他。黎里站在台上不上不下,他垂下头,不敢抬头去看观众,不敢去看江景迟。

  即使不想承认,但是江景迟的到来,江景迟的注视,甚至他想象中的江景迟的赞赏都让他的心情泛起快乐的涟漪。

  只是现在,他一定一定让江景迟很失望,也许对方已经离席,不,也许不会,毕竟他有什么资格影响江景迟的行动,即使说是来看他,也许也只是顺便罢了,江景迟是C的学生,也许他只是来和老同学聚会……

  黎里好像一下子失去了自己的光芒,他不复耀眼,满心哀伤。

  【作者有话说:又是周一,上班上学日,大家看完早点睡,或者明天随便什么时候再看也OK。那么(′-??`)晚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