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耽美小说>愚人【完结】>第66章 第十章(中)part2.

  筱满点了点头,小靖又问:“你们怎么见到的啊?没人盯梢,没被窃听之类的吧?”他警惕地敲了下桌子:“还是谨慎一些好。”

  尹妙哉冲筱满扮了个鬼脸,笑着拆餐具。筱满则认真地回答小靖:“我们到了村里用公用电话打的他的手机,推销当地森林公园附近的度假屋,我和赵尤踩着昨天村里唯一一家旅行社关门的点报了今天最早一班的森林公园一日游团。”

  小靖摸起了下巴,看样子还是不太放心。尹妙哉道:“还别说,这个姓杭的还挺聪明的。”

  小靖的忧虑却加深了:“就是怕他太聪明,你们想啊,雁城那个局势,他能混成个队长,能没两把刷子吗?别是根墙头草,来我们这里骗情报的。”

  筱满说:“目前来看,没什么古怪,”他道,“赵尤说了,杭丰年和老周打过交道,估计对老周的为人有点认识,看到现在这么个结果,心里有些不服气,攥着股劲也挺合理的。”他又道:“谨慎起见,他拍下来的延长安的口供我们就只有机会看了第一页。”

  “啊?那其他页呢,怎么看啊?不知道他的口供,这案子就盘不完整吧?”小靖说着往筱满身后一扫,口风转换,道:“决定好了没有啊大家?”

  原来是那饭店老板又绕回了他们这桌,手里摇晃着手机,一捏筱满的肩膀,笑逐颜开:“诶,我给孙师傅发了微信了,他人马上到,你们可以采访采访他啊!”

  戴柔往外看了一眼:“马上?”

  筱满也忙看外头,那詹轩昂,晏伯远和赵尤三人正聚在对街的烟杂店门口抽烟,聊天。筱满笑着问老板:“孙师傅就住附近?”

  “对啊,他就住那裱画店楼上啊,马上到,马上到,五分钟!”老板美滋滋地瞅着他们,可眼神落在筱满身上时又顿了顿,略有疑色。筱满遂说:“咳,轻伤不下火线啊,”他摸出个烟盒,抖出一根香烟,把烟盒递到老板面前,说:“不瞒您说,咱们这行竞争激烈得很,抢热点,抢素材,您说,搞新闻也讲究个先来后到是吧?”他一抬石膏手,撇了撇嘴,“这么搞,就有些不讲武德了,是吧?”

  “哟,你这……”老板瞪起了眼,吞下一口唾沫。戴柔往边上挪开了个位置,邀那老板坐下,老板左右看看,轻声问筱满:“你这是……被人打的?”

  筱满竖起手:“不提了,反正吧,这采访您的事儿我们主编要是点头了,爆料费肯定少不了您的,也不是不让您再和外人提这事,就是……等我们节目上线了之后您再往外……”筱满笑着,言尽于此。老板点了点头,这时,尹妙哉一清喉咙,报了一长串菜名:“那就先来个五彩大拉皮,锅包肉,炸里脊,地三鲜,鱼头汤,三份酸菜饺子!一碗延吉冷面!”

  那老板又捏了捏筱满的肩:“这肯定没问题。”他记下菜名就去了后厨。

  小靖靠近了筱满,道:“继续说正事啊,我和尹老师就肾上腺素那事儿请教了好几个医生啊,都说确实有可能,就是在那种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身体就自己分泌了很多出来,延明明那时候,那葛什么的不是说她手抖得很厉害吗?其实就是因为肾上腺素分泌旺盛的关系,然后那过敏,她就奇迹般地自己抗过去了,不然没法解释她过敏了,没打针,没死,还自己逃了出去,是吧?”

  尹妙哉道:“还有那个榴莲的刺,我们买了好几颗榴莲自己试了试,徒手要掰断那刺根本不可能啊,我们还在猪肉上试了试,从很高的地方砸下去,那榴莲就扎猪肉身上了,没可能光在伤口上留下刺,那榴莲还滚到了一边去,那个小孩很有可能是被人用石头砸死了,然后那个凶手看地上都是榴莲,就想出了个主意,营造出这人是被榴莲砸死的假象!”

  戴柔喝着啤酒,听到这里呛了一下。小靖瞥了瞥她,拉着尹妙哉和筱满继续讨论案子:“除非用榴莲砸石头,砸很硬的东西,确实会掉几根尖刺,再拿那些尖刺放到被石头砸出来的伤口里!”

  尹妙哉看着筱满问道:“难道真的就没有目击证人吗?”

  筱满说:“赵尤和杭丰年说了,找找发现尸体的地方附近出现的很大颗的榴莲,先看能不能找到刺有残缺的,那残缺痕迹能和伤口里发现的断刺吻合的。”他又往外一看,起身道:“我出去抽根烟。”

  赵尤和詹轩昂他们还在对街说话,抽烟。

  詹轩昂抖了抖烟灰,问赵尤:“你到底想干吗?”

  赵尤说:“积极参与党风建设,有效地展开警务宣传工作啊。”

  晏伯远一龇牙,先抽了下赵尤的胳膊,瞪眼唬他:“行了吧,行了啊赵尤!”

  詹轩昂拽开了晏伯远,压着眉毛连连挥手:“行了,行了,你也行了,”他打量起了赵尤,“我问你,那个青市说书人又发了新帖子了你知道吗?”

  “啊?这回又说什么书?”赵尤问道,“又是青市什么旧案子啊?”

  詹轩昂斜眼看着他,努下巴:“你自己看啊。”

  赵尤就摸出了手机,问着:“在哪儿发的帖子啊?微博,还是什么微信公众号?”

  詹轩昂冷笑:“必答啊。”

  晏伯远别过脸去抽烟,不出声了。赵尤也笑,一脸和气:“那我还得下个必答的app。”

  詹轩昂说:“那你下啊,现在下啊。”

  “我也没号啊,还得注册号啊。”

  “那就注册啊,手机号就能注册。”

  晏伯远突然开腔:“青市那个粉红公主乐园你记得吧?”

  “哦,那个鬼屋!”赵尤说,“就一个做服装的大老板给自己女儿建了个小城堡一样的室内游乐园,进门就有个洋娃娃,后来被人发现那个洋娃娃是拿他女儿做的,游乐园里面的那些假人玩偶其实里面都藏了个死人的那个案子?”

  詹轩昂说:“热度已经盖过曹律那案子了。”

  赵尤笑了笑,往对面看去,筱满正站在爱民饭店门口,嘴里叼着烟,面朝裱画店站着,他的右手护着什么,像是在点烟,同时,一个戴着圆眼镜的男人从边上的裱画店里走了出来,往爱民饭店去。男人和筱满遇上,筱满垂下手,和男人说了句什么,男人摸出打火机,帮筱满点上烟,自己也点了一根。

  赵尤说:“现在的人就是猎奇,爱看这种罪案故事。”

  晏伯远说:“网上好些人还去那里探险。”

  “不过这案子不是早就破了吗,就是那个大老板干的啊,他杀了好多人,好多都是他的亲属吧,为了他们的遗产什么的。”

  詹轩昂说:“说书人另辟蹊径,说什么这案子其实涉及邪教,那些死人其实都是供奉给邪教教主的祭品。”

  “啊?邪教?”赵尤皱起眉,“不是啊,詹队,这案子……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詹轩昂吊起眼梢瞅着他:“和你有关系吗?”

  “没有啊。”赵尤摇晃脑袋,抓了下耳朵,“我那时候才多大啊,十二三岁?能和我扯上什么关系?”

  詹轩昂不看他了,叹了声:“没人关注曹律那案子也挺好,这种事,热度就是一波一波的,等到他开庭的时候,估计才又会掀起些波澜了吧。”

  赵尤点了点头。晏伯远道:“他那案子不知道一年后能不能开。”

  赵尤挠挠眉心,应了一声,望向对街,筱满和那裱画店里走出来的男人站在一起抽烟。

  筱满道:“您就是孙师傅吧?”他指了指身后的爱民饭店,“才听饭店老板说联系上了您,我就是摄制组的,我们今天来太晚了,一到这儿一看您都打烊了,就说在边上吃个晚饭,明早再来打扰,顺便呢,也在周围打听打听那大画家的事。”

  “你说的是老周吧?”

  “他姓周啊?”

  “这个吧……”孙师傅鼻梁上架着的那副圆眼镜总往鼻尖滑,他扶了扶眼镜,说:“他其实也没和我说过他姓啥。”

  “啊?听说他在您这儿裱了十几年画了,您也不知道他名字啊?”筱满诧异,“那您怎么知道他姓周?”

  孙师傅干笑了声:“咳,我们这就是收钱办事,我就一裱画的,他拿着画来,我就裱,也犯不着打听人身家背景对吧?”

  筱满道:“才和饭店老板说呢,这大画家的事儿我们是有一笔爆料费的,您看,我是现在给您呢还是……”

  孙师傅笑着点头:“这好说,好说。”他搓了搓手掌,透露道:“也就是今年吧,开春的时候吧,一男的来和我打听过他。”

  “不会是我们的同行吧?”

  “不是,”孙师傅的眉眼一紧,挨近了筱满,“是个私家侦探。”他从口袋里摸出张名片,“我也不知道你们用不用得着,这事儿我觉得算是个新奇事儿,就揣着带了下来。”

  筱满一看那名片,白底黑字:私家侦探郭庆喜。事务所的地址就在吉林市区,附有一个移动电话和邮箱。

  “我拍个照您看行吗?”

  “你拍,你拍,”孙师傅说了,“他拿着老周的照片……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姓周呢,他就和我打听了,问我见过这个人没有啊,他都什么时候过来裱画啊,他那些画知道是在哪里画的吗?他都和你聊过些什么啊?我就奇怪了,我说你瞎打听这干啥,他就给了我这张名片,说自己是私家侦探,那男人的老婆雇了他查这个男人的,说这男人姓周,不是吉林人,每年过年的时候都失踪好一阵,他查了他的出行纪录,怀疑他在这里包二奶。”

  “这……”筱满挠了挠脸颊,“我们倒不知道他还成了家,那二奶的事……是真是假啊?”

  “我咋知道啊!反正自打今年二月的时候他来过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他了。”

  “他一般都是二月的时候来啊?”

  “一般都是春节过后吧。”

  “他和您聊过他那些画吗?”

  “没怎么聊过,就他第一次来的时候,我问过他,是不是他画的,他就点了点头,可我感觉吧,他不像画家。”

  “不像?”

  “画家我接触得多了,就他们身上总有股那种味道,你知道吧?”

  “颜料味?”

  “说不清……”

  “艺术家的味道?那种气质?”

  孙师傅摇头摆手:“说不清。”

  “他也没和您说过他家里的事是吧?”

  “不说这个,咱们一起偶尔吃个饭,喝个酒都是他在听我说,他这人还真挺神秘的。”

  说到这里,就听到詹轩昂喊了一声:“筱满!”

  筱满一看,詹轩昂他们走到马路中间了,他指了指饭店:“不进去吃饭啊?”

  筱满笑着晃了下手里的半截香烟,那边厢,尹妙哉和小靖跑了出来,一人一边拉着孙师傅往裱画店去,一个人说着:“我觉得我们的采访还是在您店里进行比较好。”

  另一个说:“我们先看看景!来,走,走!”

  三人快步行开,那詹轩昂才走到了筱满跟前。两人互相笑了笑,一块儿往饭店里去,进了店,詹轩昂站在门口一个劲往外张望,问道:“小尹和她表弟干吗去了啊?他们拉着的那人谁啊?”

  戴柔倒啤酒,说:“詹队,我是来出差的,小尹和她表弟是赶巧知道筱满在这儿,知道他受了伤,放心不下,来看人的,小晏,我要是没猜错的话是来和赵尤聊聊他们老师的事情的,那你大老远的过来,是来干吗的啊,我们还不知道啊。”

  詹轩昂转身往饭桌走来,坐下了,岔着腿道:“还不是小晏去北京瞎打听老周以前的事,瞎打听一个早就结案的纵火案,这七拐八绕的,人投诉电话打到我这儿来了,我知道他来吉林了,老周老家吉林的啊,我就想这小子别又在吉林给我搞出些什么幺蛾子,我就来了啊。”

  赵尤板着脸跟着数落晏伯远:“小晏,那你不应该啊,这都跨了多少个辖区,多少个省了,而且结案的案子,你还查什么查呢?”

  晏伯远没吭声,倒了杯可乐,闷闷喝了一口。

  这时,地三鲜和鱼头汤上了桌,戴柔帮着老板摆盘,笑着说:“这些也是我们组里的,你看我们刚才点的菜够吃吗?”

  老板点了点头,指着后厨说:“锅包肉也快了,还要加些啥饮料酒水不?”

  筱满说:“再来两瓶啤酒吧。”

  那老板走开,赵尤才又去和詹轩昂说:“小晏也是听说了周老师自杀的事情,可能心里有些……”他倒了杯啤酒给詹轩昂,没说下去。

  晏伯远接道:“我就是有些想不通,老周怎么就自杀了。”

  赵尤说:“自杀的事应该没什么疑点。”

  筱满也说:“有时候一个念头,一个脑筋没转过来,人就去了……”

  晏伯远看了看他,手撑着大腿,挺着腰杆坐着,不出声。詹轩昂问赵尤:“做了尸检了是吧?”

  赵尤迎着众人的目光,说:“我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最后和我说,人在做面临选择的时候一定要想清楚,一个愚蠢的选择可能会害了很多人一辈子。”

  一桌的人都安静了,都看着赵尤。筱满也看着他,他还是第一次听赵尤提起周思畅的这番遗言。他甚至很少主动提周思畅自杀这件事,而他在复述那遗言的时候声音和脸色都是木然的,感觉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死亡仿佛并不能触动他。可似乎这又是死亡触动他的独有的方式——面对这样突发地死亡,他并不感到疑惑、愤怒,也没有因此消沉,更没有表现出筱满之前和他一起重返一些案发现场,聊起死者时所流露出的只关注解开凶案之迷,对逝去的生命毫不在乎的冷漠。

  他平静地接受这一事实,平静地将周思畅的自杀视作一个庞大的谜团里的一根细细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