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联系的那人姓翟,叫翟秋雨。

  特文艺的,也偏女性化的一个名字,用在他的身上,竟然很合适。

  翟秋雨曾经是个高中老师,教语文的。他和单身的学生家长谈恋爱,分手后被对方举报到了教委,直接被开除了教师队伍,我遇到他的时候,他正准备爬到山顶,跳崖自杀。

  我不是一个人遇到他的,我是和赵星一起遇到他的。

  据他说,他一直跟在我们的身后,看我和赵星甜蜜地互动,产生了我们感情很好的错觉。

  后来他去厕所,撞上了赵星和其他人暧昧不清,心想他人都要死了,临死前总要干一件帮人的事,就凑过来和我说:“你老婆把你绿了。”

  我难得怔忪了一瞬,笑着问他:“然后呢?”

  “你长在我的审美上,要不要咱们一起,把他也绿了。”

  翟秋雨这话说得坦坦荡荡,让我产生了他是个玩咖的错觉,于是我点了点头,说:“好啊。”

  我捏着他的手,向丛林深处走,他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我想干什么,等我开始脱他腰带的时候,他就涨红了脸,说:“不要在这里。”

  我倒是有强迫人的习惯,不过强迫的都是我熟悉的人,严格来说他算个陌生人,他表达了抗拒,我就松开了他的手,说:“好吧,那以后再约?”

  他迟疑了一瞬,说:“以后再约。”

  我以为那段经历对我而言,只是一个插曲,但对翟秋雨而言,却是段刻骨铭心的经历。

  他经常爱说一句话:“要不是惦记着没睡一晚你这个极品,我早就从山崖顶跳下去了。”

  人想死有无数个理由,想活也可以有无数个理由,而我,无意间救了他的命。

  后来他找到了一份辅导班老师的工作,虽然不如以前的工作稳定,但赚得比以前多多了。

  我们睡了几次,体验很好,但他知道我喜欢赵星,也不爱当第三者,就积极去找新的恋爱对象。

  这个圈子太过混乱,他人又挑剔,总能找到符合他的条件但是人渣的对象,时不时就失个恋,一开始还会有几分伤心,渐渐也就不怎么伤心了。

  空窗期的时候,我们偶尔会约个炮,算算上次和他见面,还是大半年前——他也差不多和他男朋友分手了。

  我在去酒店的路上,收到了赵星的消息。

  他问我:“你在哪儿?”

  我没回他,不想耽误他养病。

  我刷门卡进房间的时候,翟秋雨正在洗澡,室内点着香薰蜡烛,超大号的床上洒着新鲜的玫瑰花瓣,我拉开床头,里面整齐地放着符合我尺码的套子,还有一张日期很近的体检报告。

  从床伴的角度来说,翟秋雨过于合格和体贴。

  浴室的水声渐渐停歇,换成了吹风机的声音,等他关了吹风机,拉门打开,我看到了一个很符合我审美的修长的美人。

  翟秋雨连个浴巾都没披着,赤着脚三步并做两步,直接扑到了我的身上,我们接了一个有漱口水味道的吻。

  我和他不可描述了三次,中途他想逃跑,被我扯着脚踝拖了回来,下面的用不了,只好用上面的。

  翟秋雨趴在我身边骂我牲口,等骂够了,又问我要不要找他的朋友过来帮忙。

  我摇了摇头,友情提醒他:“你该锻炼了,体质太弱。”

  “是你天赋异禀吧,”翟秋雨揉着自己的腰,“真不知道赵星怎么受得了你这样的……”

  “我们离婚了。”

  我轻描淡写地说出口,翟秋雨却很惊恐似的,睁大了双眼,过了几秒钟,他才说:“你没告诉他你今天和我上床吧。”

  “没有。”

  “千万别告诉他。”翟秋雨面色如土。

  “你怕他干什么?”我明知故问。

  “你老婆的名声你不知道?但凡你上点心的男人,你看哪个有好下场了?”

  “法治社会,你不要开玩笑。”

  “正因为是法治社会,才没闹出人命来。”翟秋雨心有戚戚焉地说,“我可不想落个陆华的下场。”

  我向上拉高了一点被子,倚靠在床头,说:“陆华那是咎由自取。”

  “不是吧,你该不会到今天都以为他是自己想窃取你们实验室的资料吧?”翟秋雨凑近了一点,他攥着手,似乎在克制摇晃我肩膀的冲动。

  “不然呢?”我知道这里面有猫腻,但当时我也对陆华有几分厌倦,懒得继续探究下去。

  “你老婆赵星,绕了好几个圈,派人联系陆华,支付他一笔钱,哄着他偷你实验室资料,陆华也是个蠢的,他想带你一起出国,但没有钱,给钱就上钩了。”

  “第一,你没有证据,第二,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我其实已经信了七八分,这的确像赵星的手笔。

  “陆华是我前男友啊,你说世界小不小。”翟秋雨叹了口气,“我当然没什么证据,其实一开始陆华压根不知道这事,他是后来又去研究院找你,才被赵星的秘书威胁了,你知道赵星怎么给人带话的么?”

  “……”我其实不太感兴趣,但听听也没什么。

  “赵星说,法治社会,让人生不如死的法子有很多种,做事情前要三思,不该碰的人别碰。”

  翟秋雨的话音刚落,我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我将屏幕转了九十度,确保他能看到上面的来电提醒。

  翟秋雨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看起来像见了天地的小动物。

  我浅笑着划开了手机屏幕,顺便按下了扩音键。

  赵星的声音很沙哑,他问我:“你身边有人?”

  “的确有人。”他这么问的时候,其实已经调查清楚了,我也没必要再隐瞒他。

  “明天能来看看我么?”他轻声问。

  “好,想吃什么?”我答应得并不勉强。

  “上次的奶糕不错。”

  上次我们一起吃奶糕的时候,关系还没有像现在这么差,我当时住院,他无微不至地照顾了我很久。

  “我叫代购给你买一份送过去。”

  “崔明朗。”

  “嗯?”

  “回头我帮你介绍几个干净的货色,翟秋雨年纪太大了,你玩不尽兴。”

  我下意识地抬眼看翟秋雨,发现他的脸上闪过了尴尬和愤怒,还有隐隐约约的恐惧,唯独没有怨恨。

  ——不是不恨,而是不敢。前段时间教培行业严打,翟秋雨失了业,现在的这个工作岗位,还是赵星帮忙介绍的。

  “不用,这样很奇怪。”

  “没什么奇怪的,”赵星的笑声隔着话筒进了我的耳廓,“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初,我只安排你上别人,我自己不去找人,我们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崔明朗,你嫌弃我脏了,不干净了,我都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