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瑄僵硬地转头,面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门缓缓打开,狂风呼啸而入,漫天碎雪为来人摆了一场盛大的入阵曲。

  沈珩穿着熟悉的黑色西装三件套,站在门口,被三把手枪抵着背,而他的右手拿着一只牛皮纸袋,边角折痕方正熨帖。

  梁沛认得,这样折叠痕迹,是自己儿子常用的手法。

  他惊喜地从沈珩手里拿走那一只纸袋,邀功似的给岑有山递了过去。

  “要查吗?”

  沈珩没看梁瑄,目光只淡淡地望着岑有山,语气不紧不慢,仿佛二人还在会议室里商讨策划案。

  “不用,我相信你。”

  岑有山瞥了一眼,淡淡一笑。

  沈珩为人正直,共事三年,在生意场外,他几乎没说过一句谎话。

  既然沈珩今夜选择低头入伙,那么完全不必质疑这硬盘和芯片的真实性。

  何况,他手里捏着梁瑄这个鱼饵,钓到了沈珩这条肥鱼本就是意料中事。

  沈珩唇角极淡地扯了个弧度,轻嘲一笑。

  傲慢的人,大部分都是这样的极端自负主义者。

  “岑叔,那我自便了。”

  “好。”

  沈珩微微侧过脸,淡漠的视线轻扫持枪者,目光隐含威慑。身后黑冷的枪口只好离开了他的西装后背,以一个遥远的距离,瞄准着他的后脑。

  沈珩并不在意,而是慢慢地看向梁瑄。

  那眼神令人陌生,仿佛岑寂暗夜在他眼底埋伏了千百精兵,令人望之胆寒。

  “...为什么?”

  梁瑄没有血色的唇翕动,声音发颤又干哑。

  这三个字里糅杂了太多意思。

  梁瑄一眼就看出,那个牛皮纸袋里的东西是假的。

  那个折痕,虽然很像,但却并不是自己的手笔,而且过了这么久,那道折痕也未免太新了点。

  也就是说,沈珩冒着极大的风险,拿着一个立刻就会被拆穿的假东西,一个人闯进了这个地狱里。

  为什么。

  他不该出现在这里才对。

  沈珩没有回答,提步向梁瑄而去。

  那双皮鞋与大理石地面交织成一曲战鼓,沉重而锐利,一步步踩在梁瑄心上,他的灵魂似乎都要随之战栗。

  “你...”

  “还想说什么来骗我?”

  沈珩居高临下地睥着跪坐在地上的人,眼角眉梢像是挂了窗外的雪,冷得吓人。

  梁瑄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他,嘴唇发颤,下意识地把皮肉翻卷的手往身后藏。

  可藏了手,还有胸口的鞋印;蜷起身体,却还有唇边的血迹和脸上的掌掴印;埋起脸,却还有凌乱的头发。

  一身狼狈,满眼是伤。

  “站起来。”

  沈珩不带喜怒的声音自头上传来,梁瑄才回过神,从手忙脚乱中找回了意识。

  梁瑄抖着手,撑着面前的木椅子,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他单薄得像一张皱皱巴巴的纸,皮带勒出极细的腰线,衬衫半掖半露,脏得不可思议。

  沈珩的目色更深,眉心紧皱,唇角抿得极锐利。

  梁瑄踉跄地倒退了半步,想尽力离沈珩远一点,可对方随着梁瑄的退却更进一步,两人一退一追,像是一场永无止境的博弈追逐。

  直到梁瑄退无可退,贴着墙壁发抖,偏开头,不敢看沈珩眼底的深邃与冷锐。

  “梁瑄,说话。”

  沈珩宽阔的臂膀在他面前笼下一片阴影,压迫得梁瑄又开始呼吸困难。

  “说...什么?”

  梁瑄声音嘶哑得硌耳朵。

  “说,你不爱我,只是利用我。说你这一身狼狈与我无关,只是我一厢情愿。”

  沈珩用手轻轻捏他下颌,迫使梁瑄颤抖的瞳孔对上他的眼睛。

  “之前不是很会说吗?怎么,现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还是说,你这些话都是骗我的?”

  梁瑄微微挣扎,却挣不脱。

  “梁瑄,我让你说话。”

  沈珩极端的冷漠和控制欲让梁瑄失了理智,红着眼睛朝他嘶吼:“沈珩,你一个商人装什么情圣!我说了,我不爱你,我...”

  一个撕咬的吻落下,如疾风骤雨打芭蕉,叶片摇摇欲坠。

  沈珩的唇舌像是生了倒刺,在梁瑄的口腔里肆意收割,血腥气在彼此的唇齿间蔓延,二人像是全军覆没的战场上两只残破的血红战旗,在狂风里拥吻。

  沈珩的吻从来都是最温柔克制的,点到为止;可今夜,像是有人把他的斯文外衣扯了下来,露出心底那个狰狞可怖的野兽,伤人伤己地留下他宣誓主权的痕迹。

  他的手甚至从梁瑄的衣服下摆里伸了进去,粗糙带茧的大手肆意游移,众目睽睽下,在将要熄灭的一摊灰烬中,抓住最后的零星火苗,用力一攥,艳丽明媚的火焰窜天而起。

  梁瑄抵受不住地抓着他的肩,身体颤得几乎要破碎。

  “唔...沈珩...”

  梁瑄的声音又哑又颤又含混,被堵住了唇舌,只靠唇齿的轻颤轻哼出声。

  沈珩动作一顿,下一秒,滚烫的唇却更加用力地吮吸着梁瑄染血的嘴唇。这样的灼热与疯狂并不让梁瑄反感,反而眼角一热,落下一滴同样滚烫的泪来。

  蓦地,新鲜空气涌入口腔,梁瑄单薄的胸膛剧烈起伏,像是活过来一般,大口地喘着气。

  他艰难地睁开眼,一抹银光刺痛他的眼。

  那枚银色指环正安静地躺在沈珩的手掌间。

  “这是什么?”

  梁瑄惊慌失措地去摸自己空空荡荡的脖颈,双手却被对方猛地抓住。沈珩直接把那双伤痕累累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让他感受胸腔里的愤怒与心疼。

  “梁瑄,你听见什么了?”

  梁瑄掌心传来急促凌乱的心跳声,他别开眼,咬着下唇,喉咙间堵得说不出来话。

  “你知道我最恨你撒谎。”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来?”

  “你不想我来?”

  “……”

  梁瑄干张了张嘴,没能再说出半个否认的字。

  “一厢情愿的骗我,就是你爱我的方式?”

  “……”

  “抬头。”

  梁瑄脸色苍白地抬起了头。

  他侧脸落了几道凌乱的掌印红痕,已经微微地肿了起来。

  可尽管这样的狼狈,梁瑄漂亮纤长的眼睛依旧清亮。

  沈珩轻抚那双微红的眼睛,声音终于放回了温柔。

  “我不喜欢你说谎,因为它会摧毁我们之间的信任。况且,它并不是面对困境的解决办法,只是欺骗自己的安慰剂而已。”

  “说一个谎,要用无数个谎来周全。你要知道,没有一个谎言是完美的圆。它是黄金螺线,无限盈缩,直到坍塌。梁瑄,我们是商人,效率至上,不要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

  沈珩慢慢地将梁瑄皮肉翻卷的纤长手指拢在自己掌心,仿佛在拢一只轻巧精美的折扇竹骨。

  梁瑄冰凉的掌心被沈珩温热的大手包裹着,热度源源不断地传来,仿佛永不会用尽。

  “梁瑄,你不会爱人,也不懂得被爱。不够诚实,也不懂信任。只会犯傻,只会让我心疼。这样一厢情愿的自我牺牲,你觉得,我会感动?”

  梁瑄噙着眼泪,怔怔地看着沈珩。

  他此刻脑袋彻底不转了,只贪婪地看着沈珩的脸,以为自己在美梦里,不舍得移开视线。

  “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我是一个不称职的爱人。”沈珩反复地摩挲着梁瑄的指节骨,末了,把他伤痕累累的手掌捧在掌心,轻轻吻了一下,“梁瑄,你是在用这种方式控诉,我不够爱你吗?”

  见梁瑄依旧怔怔,沈珩轻笑,伸手搭在他的后腰,轻轻一带,将那单薄虚弱的人拥进了怀里。

  “冷吗?抱着我。”

  直到梁瑄被那个温暖的怀抱拥住,才有了真实的存在感。

  他试探地用双手去抓着沈珩的西装后背,一点点地,将脸贴在了那个微微起伏的胸膛。

  熟悉的心跳,熟悉的怀抱,熟悉的味道。

  梁瑄渐渐地攥紧沈珩的衣服,指节攥得发白,喉咙过于酸涩,以至于要呼吸困难。

  沈珩轻轻地揉着他的后脑,抚平了怀中人的颤抖。

  “不冷了吧。”

  梁瑄重重地点头,轻哑地‘嗯’了一声。

  “我来了,开心吗?”沈珩用大拇指抹去他侧脸的血迹,轻轻吻着他混着血迹尘土的发顶,“不许再说谎。”

  梁瑄被这样的温柔拥着,再也生不出任何反抗和推拒。

  有人陪他义无反顾地跳进了地狱,那么,就让彼此的血肉交缠,一同在业火中化成灰烬吧。

  “我很高兴。”梁瑄以一个完全放松的姿态蜷在他怀里,“早知道无论如何也推不开你,我就不该白费力气。”

  沈珩有些气闷,却轻笑出声:“才知道?”

  他扶着梁瑄的下颌,重又落了轻吻。

  这样的温柔缠绵锁了梁瑄逃跑的步伐,他缓缓闭了眼,睫毛轻颤,似有无尽的温存在此刻倾泻而出。

  蓦地,他的无名指处又落了温暖的束缚。

  这次,梁瑄不再退却,不再推拒,他可以确定,这辈子,无论余生短长,他再也不会摘下了。

  两人五指紧握,温暖的银白戒指完美地咬合着彼此的指纹,像是漫长岁月予他们一场温柔的馈赠。

  过往种种与未来期许皆化为指间的圆,纠缠相依,永无尽头。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一起面对,知道了吗?”

  “嗯。”梁瑄声音很轻,“其实我...”

  话只来得及说了一半,梁瑄瞳孔骤缩。

  岑有山站在沈珩身后,而一只黑漆漆的枪口,正抵着沈珩的后脑。

  茶叶二两

  QA

  1) 为什么不离开再亲热

  离不开,boss不可能放他们走

  2) 为什么要众目睽睽下说情话

  梁瑄被沈珩堵在角落里了,身后拿着枪的人看不见,另,他们说话声音不大,再另,沈珩的确是攒了七年的话,等不了了

  都是我的锅

  别骂了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