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头绪的周见言冲进别墅,身后跟着所思特。

  顾至见这位鬓角斑白的老人相当自来熟地坐到沙发上,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所思特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周见言,他现在失去一半的自由,正在接受监控。

  也会让他不由自主地不愿和顾至说话,尴尬地气氛已经在这个小家弥漫很久,只有心心没有察觉到。

  心心虽然敏感,但很好糊弄,他们只要在他面前装一下就行。

  此时心心正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魔方,他似乎很喜欢这个,一直扭扭扭。

  “你在做什么?”所思特盯着心心手里的魔方,脸上露出某种怀念的神情。

  心心抬起头,看向这位最近才频繁出入家里的爷爷,没有说话。

  哥哥说过,不要跟陌生人说话,所以不和他说话。心心低下头,继续扭他的魔方。

  所思特蹲下身,拿起另外一个魔方,没几下就将每一块都变成了同一种颜色。然后,他将魔方放到心心面前。

  心心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疑惑地抬头看向所思特。

  “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心心摇头,他不明白这位爷爷究竟要表达什么,要教他什么。

  “你难道不想把每一面都变成同一种颜色吗?”所思特惊奇地问。

  心心又摇头,“为什么要变成同一种颜色?这样不好看吗?”他举起自己的魔方,魔方的每个面杂乱无章,色彩穿插。

  所思特突然顿住,他无法解释这个问题,因为当他接触魔方时,别人就告诉他,魔方的正确玩法是把每个面拼成同一种颜色。

  他脑子里有个鲜明的身影,那个人常坐在办公椅前,嘴角带笑,修长的手指来回转动魔方。

  “谁教你这样玩的?”所思特忍不住问道。

  心心放下魔方,蹬蹬瞪跑向周见言,抱住他的大腿,整个人粘在了周见言身上。

  正在磕鸡蛋的周见言手上一顿,问他:“怎么了?”

  心心不回答,就粘着他。

  所思特没追上来,他盯着心心丢在桌子上的魔方,陷入沉默。

  周见言在身上挂着个小挂件的情况下,简单的把西红柿鸡蛋给做好了。

  顾至刚刚临时有事,已经走了。

  周见言只能自己上手准备晚饭,西红柿炒鸡蛋,炒土豆丝,烧茄子,全是素食,因为他不会做肉菜。

  所思特看见自己面前的碗筷,沉默了片刻。

  “不想吃不用勉强。”周见言见他犹豫,说道。

  他的做饭手艺勉强及格,能吃,死不了人。嫌弃就走,以后都不来更好。

  谁料所思特冲他微微一笑,低头斯文地吃了起来,没半点儿不情愿。

  次日赶到拍摄现场时,李哥特意过来感谢周见言。

  “真是太谢谢您了,要不是您,昨天我还不知道有命没命活。”李哥后怕地说。

  这就有点儿夸张了,陈二叔被带走后,经过专业人士治疗,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

  陈萍还连夜去看了陈二叔,见人除了情绪萎靡没啥其他事情,也就放任不管了。

  正好,多关几天,还能给他们多争取几天。

  这边瑜修站在阳台角落里,接到了刀博士的电话:“需要你去带动一下粉丝,提高购买量。”

  瑜修嗤笑,“又是靠我的粉丝撑销量?这不合适吧,整件事情都是你负责,就不要总是指望别人。”

  刀博士也不生气,和和气气地对他说:“那小修想得到什么?我都能给你,包括我自己。”他特意压低声音,表现的很暧昧。

  “这周之内。”瑜修立即挂断电话。

  刀博士笑了笑,转身离开房间,刚出门,就碰上推着小车路过的小齐。

  “小齐。”刀博士叫住了她。

  小齐扭头看向刀博士,手下意识握紧了小推车的把手。

  刀博士把她叫住,嘱咐道:“今天再给意意换一次纱布,注意检查数值。”

  小齐点点头,左脚仍保持着微抬,仿佛下一秒就要迫不及待地离开。

  刀博士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笑得更灿烂了一些,他突然说:“你的导师是不是要出院了?没事儿可以回去看看他。”

  小齐听完,瞬间僵在原地。她等人离开,才推着车,缓缓朝那间玻璃房走去。

  路上,关于导师光博士的一系列记忆,全部涌上心头。

  光博士是在半年前遭遇车祸,住进医院,最近身体才差不多好转。

  他以前也是这间实验室的人,后来不知为何跟刀博士出现了意见分歧,被排挤出核心团队,最后选择离开。

  小齐是光博士的研究生,这份工作也是光博士帮她介绍的。

  但小齐现在却拿不准,刀博士让他去看光博士,到底是何用意。

  躺在手术台上,接受小齐更换纱布的意意,看着小齐再一次走神,眼睛闪了闪。

  她艰难抬起一只小手,带起固定在手上的七八根线。

  仪器开始发出快速的滴滴警告声,慌乱查看的小齐一抬头,眼睛倒映出意意全是淤青的小手。

  尖锐地刺痛钻进脑壳,搅得她思维混乱、 眼前恍惚。

  她弓起身子捂住头,总感觉自己似乎有什么事情需要去处理。

  再恍神,她发现自己跌坐在地上,手里绕着白色的长纱布。

  手术台的意意像是睡着了一样,一动不动。

  她赶紧去看一起上的数值,发现各项都很平稳后才放下心。这要是在她当值的时候出了事,那一切都完了。

  等一切处理完,她回到休息室,脱下白大褂,这才发现背后竟然潮湿一片。

  还有什么事儿要干来着?小齐将白大褂塞进衣柜,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间病房。

  她回到休息间,慌张地脱下白大褂,带上背包就朝实验所外走去。

  另一间实验室里,最新的测验刚刚结束。

  “就差一点点。”陈萍略显沮丧地说,她许久未休息过,此时脸色苍白,眼圈也有些红。

  相比之下,林舒意倒是冷静许多。他照理将芯片拿出来,把数据导到平板里,继续去研究。

  陈萍见状,原本即将爆发的情绪一下子舒缓下来,她重新坐回椅子上,继续死磕芯片。

  一家三甲医院里,光博士收拾好东西,儿子小光陪在身边,俩人坐上电梯打算回家。

  大门口,他们看见了抱着一束花的小齐。

  光博士勉强笑了笑,和小齐打了声招呼。

  “老师。”小齐看到光博士瘦了似乎有一半的身体,声音干涩地说。

  “我这不是好了,没事了啊。”光博士说了句话,呼吸喘了喘。

  他在那场车祸里,断了两根肋骨和一条腿,又因为上了年纪,浑身都是病,在医院住了足足半年,才勉强能回家继续修养。

  小齐陪他回家,路上捡日常和老师聊了聊。

  “那实验室方面呢?”光博士问道。

  “都好。”小齐的声音带着她自己也没意识到的疲惫。

  “爸,别管了。”开车的小光突然说。

  原本正要询问的光博士张了张嘴,无奈地叹气。

  是啊,只是车祸,对方已经算“仁慈”了。

  见光博士欲言又止,小齐更是不敢将那些工作中她察觉到的蛛丝马迹说出来。

  不探究就不会有危险,小齐忍不住在心里重复了几遍。

  等回到家,小光回卧室收拾东西,留下光博士和小齐在客厅聊天。

  “是不是还有其它事情要说?”光博士忍不住又问。

  没有了,应该没有了。小齐的眼睛瞬间陷入迷茫,失去焦距。几秒钟后,这回复了正常。

  她在光博士家吃了午饭,赶回实验室上晚班。

  刚换好工作服,她迎面就碰上了刀博士。

  “见过老师了?”刀博士笑眯眯地问,仿佛洞察一切。

  小齐被吓得顿时有些腿软,各种念头立马袭上心头。她后怕地想到,难道对方让我去看光博士,这件事本身就是个陷阱?

  她越想越后怕,精神愈发恍惚。

  刀博士笑了笑,弯下腰,对她说:“你老师是个好人,一般好人都……”

  这句话像晴天霹雳一般砸下来,砸在小齐的耳边,炸裂成无数刺耳的恐怖地声音碎片。

  送走小齐,光博士坐在沙发上,脸色晦暗不明。

  小光走下楼梯,站在光博士身边,低声说道:“您别忘了您这条命是怎么捡回来的,可别再做傻事。”

  “傻事?什么才算是傻事。”他这半年来,无时无刻不再想自己做的傻事。

  光博士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一串乌木色珠串 ,叹了口气,“明天我要回南方老家,你定机票吧。”

  小光这才满意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陈导的电影进入宣传期,作为重要配角,周见言也需要参加几场宣传活动。

  其中一场就是上一个叫做台前幕后的访谈节目。

  这个节目的录制现场在南方一座大都市,主持人有二十年从业经历,相当厉害。

  周见言带好行李,和所思特登上了前往南方的飞机。

  他们邻座,坐着一位老人和一位年轻人。

  年轻人看起来很负责,一直在照顾老人。

  周见言以前被爷爷奶奶养大,所以对老人家普遍有好感。他向邻座老人礼貌地点点头,这才坐到自己的椅子上。

  他身后的所思特坐在了外面,鬓角斑白的所思特今天又是一身西装,看上去很有气质。

  至少在他想和别人攀谈的时候,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