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奇问你?”

  “嗯,昨晚上发了信息。”

  “怎么想的。”

  “想回来呗,在外面混的不好,可惜我又不是老板,做得了什么主?”

  “你怎么回的?”

  “我说帮你请示一下,让他等我电话。”

  赵寅弹了弹烟灰,闲着没事,坐在桌子上,和三部的主管一起聊着天,“那你晚上还得给话。”

  “可不是?”他低头把烟头给灭了,叹息道:“昨天脑子不清醒,说错话了,应该直接回绝的,事担了下来,你有空过去跟老板谈一谈?毕竟你的组员。”

  赵寅不依,“我的组员不来找我找你?现在又攀哪门子亲戚?”

  “怕你啊,”另一人道:“你什么脾气自己心里不清楚?那天把他骂成什么样了,你问问谁当时不怕你?”

  有说有笑时就罢了,一旦认真起来,公司里没有几个人不怕赵寅的,偏偏张奇又犯了那致命的错误,赵寅的脾气他活该受着,别说不找赵寅了,他几个胆子敢来?

  他们俩正讨论这事的时候,我也收到了信息,从办公室里出来,轻手轻脚地带上了房门,站在饮水机边倒了杯水喝。

  被这俩人逮到我,马上又侃了起来,赵寅说:“里面连杯水都没有?你敌人不会办事啊。”

  他说的是那个男生,正在里面受煎熬,我不在,他应对老板和客户的慌乱心理,我一想就觉得有趣,算我故意的,报个小仇。

  “所以我把他丢里面了。”我走过来,往赵寅身侧那张办公桌上一靠,他的手倒是挺贱的,上来就摸我,跟他妈撸狗似的,我让他滚,旁边三部主管看着说我们基情四射。

  “谈的怎么样?”三部主管王旭问,我进去了半小时了,他关心情况。

  “目前一切顺利。”我拿着杯子,没有意外地说,得到了二人的一致肯定。

  “就牛逼,除了这话我没什么说的了,”王旭道:“你有没成过的单吗?”

  “有也不让你知道,不然怎么当你们的神?”我说。

  王旭操了声,说我蹬鼻子上脸。

  怪了,他自己把鼻子伸出来让我蹬的,我不给脸怎么行?

  闲聊的时候,我们主管从一旁走过,看我在这问什么情况,我向他解释出来偷个闲,一会就进去,主管让我别耽误了,现在是中场休息时间,客户一直听也觉得烦,我多体贴,给他们尴尬一会,大眼瞪小眼才好玩。

  “行哥!行哥!”一个姑娘从我身后蹿了出来,一把搂住了我的脖子,没顾忌地亲密招惹来不少人的目光,她兴奋道:“你猜有什么好事?”

  赵寅说:“说事前把你的手给松开。”

  “我偏不,”这女生叫筱筱,后台料理征信问题的,跟我们经常走动,熟得很,“我过来提前恭喜你,这个月销冠你当定了。”

  我侧眸,任她抱着我的脖子,“成了?”

  “成了,征信出来了,成明那边一切搞定,银行说能办,这么大一单,你发财了呀行哥!”

  赵寅和王旭眼睛都一亮,尤其是王旭,这就来事了起来,拍了拍手,冲办公区道:“来来来,都别努力了,咱们七月销冠已经内定了!”

  知道内情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这单能办?”

  数额很大,即使公司接了,最终敲定的还是银行那边,能放款下来的少,我自己也很意外,问筱筱是不是开玩笑。

  “哪能开玩笑?这么大事,不信你把成明叫来,现在只要你客户把证件都交给我,你现在就可以去选房了。”

  我揉了下她脑袋,丫头咋咋呼呼,倒也可爱。

  “操,神了。”

  “行哥你这是运气大爆发啊。”

  “服了,突然就没劲干了。”其他同事抱怨道:“怎么我就轮不上这摇钱树呢?”

  “好好打电话,说不定就来了。”我安慰躁动的人群,唏嘘声一片。

  会来事的赵寅和王旭一唱一和道:“这不请客?”

  王旭:“你不请这个销冠我不认。”

  我干脆道:“请,你们定。”

  哄闹的人声和鼓掌声,在公司里炸开,我的客户还没走,最后一步还没到,我求各位爷们老实点,低调点,都给面子,不闹腾了,轰我赶紧进办公室进行最后一轮诈骗。

  “滚你妈,你才诈骗,”我纠正道:“这叫说话的艺术。”

  我把杯子给赵寅,让他给我放好,他肯定上赶着服侍我,虽然我谈成这一单跟他没什么关系,但他不是对我有意思吗?人家都为我开心他能淡定?

  我回办公室去,开始了新一轮诈骗……呸,谈判,他妈的一群人,差点让我原形毕露。

  客户听到了外面的哄闹声,问我发生了什么,我也不脸红,张口就来:“有个客户的征信出了问题,都在帮忙解决。”

  对方一听:“我的征信没问题吧?”

  我说:“您放心,只要你那边没事,我肯定尽力帮您办好。”

  “那你能办赶紧的,不要拖,别出了事,这笔钱我急用。”他没多想。

  “那您尽快将相关的资料递给我,我让后台加快进度。”我抛出橄榄枝。

  “你需要什么跟我说,我让人送过来。”客户相当给力。

  于是,我就将后台需要的东西都一一列举了出来,整个过程非常的顺利,顺利到我不愿意去相信幸运女神今天站在我这,可没别的解释了,今天就是顺啊。

  一天下来,这个客户的一切都准备妥当,只等银行那边的放款,这单算是敲定了,我放松地在抽烟区快活地闷了几根烟。

  “没给你找麻烦吧?”赵寅说:“那个小孩。”不小,但在我们眼里跟孩子无异,缺少的教育太多了,可不是个孩子?

  “他哪敢?没他插话的地方,想施展拳脚也没地方使。”

  赵寅说:“就这么过去了?不恨?”

  我翻他白眼:“是你你恨?”

  赵寅笑了,他问这个白痴问题,我都怀疑他脑子被驴踢了。

  谁还有空把这种等级的烦心事放心里?我想活的长久一点,这么能计较我早该死去了。

  “这么大笔钱怎么花?买套房?”赵寅出馊主意。

  “还买?没处使了?我干什么不好?”

  “买房等升值,不好?”

  “我拿去放高利贷不行?”

  “买房不就是放高利贷?”

  我看着他,竟一时语塞了,太有痛点了,直击命脉,我虽然心动,可我不爱把那钱变成不动产,我果决道:“不考虑。”

  赵寅:“有梦想?”

  “嗯,”我说:“泡个妞不行?”

  “用不了那些。”

  “是吗?”我站起来,皮鞋踩灭了烟头,临走前说了声:“你知道我点什么样的?”

  晚上他们嚷嚷着要我请客,一下午地方都定好了,而我的款还没放下来,他们也真信得过我,一点儿不等,当天就安排好了场子,我不由得怀疑他们就是想敲诈我。

  “没事儿,您老哪个月业绩差过?别说请我们,请一整个公司您也请得起啊,大家说是不?”真是全靠一张嘴了,捧着我就是为了坑我,一群没脸没皮的老爷们,我懒得拆穿了。

  “就是,行哥多大本事了,谁来不抱您大腿?跟您叫板的可不是眼睛有毛病?”其他人附和。

  “那脑子也有毛病才对。”

  他们暗讽着在场的某个男生,显然是集体性的针对,别说我,赵寅也看不下去,怼道:“闭上你们的嘴吧,有力气不往客户身上使,拍自家马屁挺来劲。”

  赵寅的话最好使,年轻点的被震住,元老们不跟他争论,玩得来不代表不怵他,这里面也就我一个不怕死的,敢得罪他,全是赵寅给的本事,要我说,我要是喜欢谁,我就不表露出来,干嘛呢?给人拿捏住把柄,叫人在你面前高高在上?

  赵寅犯的大忌就是对我有这样那样的表露,一点儿不隐藏。

  选的地方是个高档夜店,谁选的?还他妈有谁,徐净远。

  上次就说想来,没想到这么快,还是用老子的钱,我一把擒住徐净远的脖子,勒紧了道:“你奶奶地坑我?”

  徐净远直拍我的胳膊,实在是我力气大,他脸都憋红了,“没……没啊哥。”

  “你知道这地方一晚上的消费水平吗?”我们在夜店门口,一群人乌泱泱地往里面进,我恨不得扒了徐净远的皮。

  “哎呦哥,再高的消费水平,不也是你张张嘴就能逛的起的?”

  我放开他,他捂着自己的小命离我许远,我道:“下次骗到你家人身上去。”

  “笑话,我家有那钱给你骗?”为了讨我的原谅,什么话都能说出来,看在他这么不要脸的份上,我饶他一次。

  随后我进去了,徐净远也跟着,又黏上来搂我肩膀,可他妈滚远点吧,怎么好意思?

  到了里面也没人招呼我了,全是些没良心的,玩钱的蹦迪的泡妞的干什么的都有,我和赵寅倒是成看客了。

  一沙发拐角里,我俩对坐着,烟头散了好几个,没规矩地瘫在桌子上。

  赵寅说:“不去蹦蹦跳跳?”

  其他人都活起来了,公司里那蔫了吧唧的样子也没了,青春活力的好似十七。

  “我几岁了?”还能去蹦,我也是个身体好的,脸皮厚的,看这夜场里三四十的不多,人家聪明,都关起门来玩,哪像我们?公之于众地。

  “张奇今天联系我来着。”我把这事跟赵寅提了,他们组的人,赵寅该知道。

  “也联系你了?”赵寅没惊讶。

  “这‘也’是什么意思?”我倒好奇了。

  赵寅说:“他还联系王旭呢,是为回来的事吧?”

  “不止求了我一个啊,”我了然后说:“挺聪明,知道老板那关过不去,想经你的嘴。”

  赵寅冷哼一声:“我这关就过得去了?他那么大一错处,我眼瞎了招他回来?”

  “好理由,我就说是你不同意。”

  “随你怎么回他,你开心就成,我还怕得罪他吗?早该恨我几次了。”赵寅骂张奇骂的狗血淋头不是一回两回了,他对自己的组员要求严格,别看徐净远一口一个寅哥叫的亲切,实际上他也怕赵寅,都有隔阂,玩不了入心的。

  “倒是你,找你干什么?你又是干了什么,让他觉得你能说服我?”

  我想了想,不害臊地说:“那还不怪你?谁让你看我的时候如狼似虎的?”

  这氛围很适合调情,赵寅也眯起了眼,不遮盖什么,那被我挑起来的兴趣蔓延至周身,我们这一块区域,都好似布满了桃花,艳气。

  “谁让我没得逞过?”赵寅凝视我,嗓音沉沉地,“你不知道得不到的都是最好的?你现在在我眼里,比你今天谈的大单都要诱人,要是对我有点好感就跟我,要是没有,就跟我睡一觉,让我对你断了念想。”

  不愧是当领导的人,话一出口就不简单,我笑道:“这话不对,跟了你时间久了就腻了,你就不捧着我爱慕我了,这要是只跟你睡了,你原先只对我有意思,怕不是又要馋我的身子了,万一你对我爱的情之深意之切了,我是赚了还是赔了?”

  赵寅望着我,一时间找不到说辞来怼我了,我们俩相视着,笑的各有深意。

  暧昧的气氛没维持太久,前两天跟我开火的男生过来了,这一天过去了,他好像开始黏我了,敢靠近我?还一个人?勇气可嘉啊。

  “那个……行哥。”他也变客套了,不知道跟谁学的叫法,听起来变扭,不如别人的顺耳,“我……过来说明一下,我不姓李。”

  我忘了,早上我随口捏了一句,为的是留他下来,一时情急,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就说了句李经理,客户在场,我不能说我不认识他,给人的印象不好。

  不过,他又来跟我解释什么呢?

  一天下来就让他觉得我好相处了?

  哪里看出来我是个善茬啊。

  我灭了烟,头也没抬,不碍着赵寅还在,我跟他一路货色,拿腔拿调地装了起来,倒也是坏胚惯了,更是我的本来想法,一点没考虑人家的情绪,把恶劣贯彻到底,没心没肺地说了声:“我管你姓什么。”

  都不用看男生的脸色,单看赵寅就够过瘾了,他对我那副爱之深,恨之切的模样,无处不在昭告着我在他心里的地位又要翻上一倍。

  赵寅不是个好东西,喜欢的人也不是个好东西,他脾气不好,我脾气更烂。

  正好凑一块去了,我不能落后,也不能拔尖儿,都是同事,都是同样的货色,合群点,要烂烂一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