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杨骁?”

  “到什么地步?”

  “他哪儿值得你喜欢?”

  “你跟他什么差距你心里清不清楚!”

  “为什么这两人能搞在一起?”

  “温知行亲口说的?天,我的三观崩坏了。”

  “救命,到底发生了什么?!”

  每天轰炸在我耳边的声音诸如此类,太多了,我已经不能分辨哪些是来自老师的怒吼,哪些是来自同学的议论。

  他们对我们有着莫大的好奇和意见,学生会主席带头谈恋爱,对象还是斯文败类的同性,同性!这事情方圆百里没人不知道了,这么多张嘴,我根本堵不过来。

  对我和杨骁的生活造成了很多的困扰,我开始后悔,我当时是不是冲动了。

  顾铭好几天没有联系我了,我也反反复复进入教导处,校长室很多次了,我手边很多事情都耽搁了下来,毫不夸张地说,举全校之力来为我洗脑,望我改邪归正,是现在老师们最大的目标。

  可是我很不争气,在一场场说教里,我反而更加地坚定不移,是逆反心理吗?我也在青春期,我也有可能叛逆,我高估了自己,如今因为杨骁,我竟然开始反抗老师的教育。

  大会上的点名批评,课堂上的次次嘱咐,从撤学生会主席的职,到班级的重要委员,这种种警告和处罚都没能让我动摇,产生改错的心理。

  我已经完全沦陷进去了,沦陷给自己。

  不是杨骁的过错,是我自己的信念,我这个人,一旦认定了的事就会一头栽进去,原来不止是学习上这样,感情上也这般狂热,九头牛拉不回来,我竟然也有这样的一天。

  尽管我表露了不会因为杨骁而影响我自己,他们还是不能接受,之前因为站在一起都会被否定,又怎么能让老师们接受我和他谈恋爱?从优秀的模范生到首屈一指的反面教材,仅仅几天而已,传播的速度快到我无法想象,更无从招架。

  杨骁不止一次来为这件事开导我了。

  “嗯?别想了,”他递给我一瓶水,高挑的他蹲在我的面前,握住了我的指尖,“已经传开的事,再怎么想也没用了,除非你决定和我结束,或许还有余地。”

  他说的是真心话吗?我看着他那副眼睛,都不想去拆穿他了,反握住他的指尖说:“这个时候提议跟我结束,你还真会整我,怎么了,怕我失去的还不够多?”

  从老师的青睐到各种职位的丧失,我算是落马了,落草为寇啊,只能和眼前这个人同流合污了,做一个不同的斯文败类。

  杨骁笑着说:“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名义上结束,起码不用让重视你的人失望了,最近办公室没少去吧?主席。”

  他都知道,我快成为全校的谈资了。

  “什么?你在跟谁说话?”我闹他。

  杨骁站起来,摸了下我的头,“撤职了也是做过主席的人,不敢小视啊。”

  我要去打他的手,他给我抓住了,指尖缠绕在一起,杨骁往我逼近了点儿。

  我仰着头,腿被他的膝盖顶住,放学后的操场也并不是没人,可我们俩像是破罐子破摔似的,他抬起我的下巴,眼里是溢出的欲望,“温知行,我好喜欢你。”

  原本对他的表白,我是有抵触心理的,因为记忆里没有这个人出现,跟他交集也不深,只是单方面他暗恋我而已,对我来说,他还是陌生的,但这几个月相处下来,我倒也能感受出那滚烫的情感了。

  “为什么第一眼相中了我?”他说过认识我,是从别人的嘴里。

  “当时跟同学巧遇你,他们叽叽喳喳地在讨论,我出于好奇,回头想看一看我们大干部的模样,怎么说呢,就只是看见一眼,就开始不自觉地关注你,你不是经常上台讲话吗?开大会的时候,我就站在底下目不转睛地盯着你,这可能就是……喜欢?”

  我想了想说:“可是听别人讲,第一眼都是见色起意,我长得也不好看……”

  “你长得很好看,”杨骁打断了我说,他的语气是这么肯定,微微抬了下我的下巴,“温知行,你很有魅力。”

  “顾铭才是我们学校的校草,如果说见色起意的话,也不应该是我让你更关注。”我是真的不理解,并非对他的喜欢藏疑,我的认知里,喜欢多是从相处之中开始的,但我又自相矛盾,我跟杨骁也没相处多久,对他的好感上升未免太快。

  杨骁听完我的话,不爽地说:“他长什么样关我屁事?如果硬要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全世界好看的人多了去了,我都要喜欢一遍?”

  我听他说话那么冲,忍不住笑了声:“你还在记仇呢?”

  杨骁不承认:“谁记仇?实话实说而已。”

  “好了,我信你是真心地,”我安抚他,同时劝说他:“顾铭也是我朋友,希望以后你们不要再有矛盾。”

  杨骁冤枉极了,他道:“操事的可不是我,你的朋友我自然没有话说,可他看我不爽,我也不会坐着等他来找事,什么恩怨如果打一架就能分明了结,那最好不过了。”

  “暴力,”我抓住他的手:“不崇尚。”

  杨骁说:“那你去管管你的好朋友。”

  我说:“我管不住他,也不想管,他又不是我男朋友。”

  杨骁一听可开心了,眼里的调侃意味藏都藏不住,“这话我爱听,以后多说点。”

  “你少打架,我就说给你听。”

  “真的?”他弯腰下来。

  我点头说:“真的。”

  杨骁就这么看着我,眼里的情绪有些奇怪,我被盯的久了,有点难以消化,心虚地眨了眨眼,往后倾了一点,杨骁看了我许久,将唇贴在了我的耳朵上,悄悄话似的说:“行哥,我们做点情人之间的事好不好?”

  我的脸瞬间涨红,他那迎面逼来的少年意气,早已经影响了我心跳的频率,每次看见他,我都在想我是不是也是一只颜狗?见色起意而已?

  我微微偏开头:“在哪……”

  那句话我是不知道怎么说出来的,不像我,不像我该说的话,我是吃错药了,昏了头了,鬼迷心窍了,才这么不知检点。

  体育器材的存放室,那里面没有一个人,我们轻而易举地进去,敞开的门被从里面紧紧地反锁起来,撩开幕帘,藏在门板后面的我脸颊滚烫,眉眼深沉,被控制住的腰和后脑,一个抵在墙面,一个被人护在手里。

  少年的冲动和热情难以抵挡,似火的唇贴在我的脸颊,唇瓣,脖子里,时而温柔浪漫对我百般照顾,时而强悍狂热对我肆无忌惮,我的眸子瞬间湿润了,我知道自己现在一定很不像样子了,他想做更多的事,没有可能,抓住他的手,我提出了抗议。

  “以,以后吧……”我忙低下头,将视线向下移,我现在很糟糕,我知道。

  杨骁却没我那么薄的脸皮,他除了一些难耐的情绪,并没有像我这样有羞耻的心理,反而压在我耳朵边说:“行哥,你太可爱了。”

  可爱是什么词语?可我都没有去反驳了,我顾忌不了,我现在连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我不会做别的,你害怕的那些,我都不会做,所以别对我有任何抵触的心理,就算真的上头了,我也控制得住,也收得回来,别不信,我对你绝不是敷衍地情感,我们有以后,有无数个朝夕相处,日日夜夜,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为你的目标努力,且接受我尚未成熟的爱意,”杨骁的话回荡在我耳边,“你很重要,而我还小,等一切尘埃落定,等我们更大点,旗鼓相当时,我再用成年人的方式去爱你。”

  我一时,不知道该回他些什么,灵活的头脑,上千本书,古往今来的知识沉淀,竟也找不到一句可以与之匹敌的话来,也给不出完美的反应来,我只是傻傻地听着,着迷地望着,我面前这个,仅属于我的少年。

  这份感情,突然就变得不再肤浅,不再简单。

  我低估了杨骁的冲击力。

  “咚咚。”

  器材室的门被敲响了,外面传出了脚步声和女声:“有人在里面吗?怎么锁门了啊?”

  “这是锁了还是没锁?”

  议论声还在,我的头脑也已经清醒。

  杨骁撩起我额前的碎发,轻轻地在我额头上落下一个吻,随后替我整理了被拽开的凌乱的校服,遮住了领子里的风光,他抓住我的手,撩开那张幕帘,将门打开。

  几个正在说话的女生被突然打开的门惊到,纷纷向后退了一步去,她们看向我们的目光非常深意,而我自觉哪里有问题,伸手挡住了自己的脸,可是通红的耳朵还暴露在外面,明天传出去的又将是怎样的桃色新闻?我大概想象得出,却不再觉得恐惧。

  我走在杨骁后面的时候,他挡在我面前的身躯已经如此高挑,我从前将他当做小孩,当做莽撞只因一时新鲜感的小朋友,其实他除了年龄以外,一切都比我要成熟百倍。从那个时刻开始,被坚定选择的感受我总算体会,我也终于明白,两情相悦很难,长相厮守更是一种美好的童话,可他在努力,将骨感的现实变成一种童话不失为一个理想,我要怎么办?支持他?不必,跟着他,陪着他就好,他需要的我尽量给他,他不用的我也多拿出一点,我不用停下来等着他,他会追上我,我总有这样的直觉。

  后来啊,他确实追上来了,我要为他鼓掌,应该给予他肯定,他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只是在我这默默地喝彩声里,希望他不要介意我的中途退场。

  人生怎么可能一帆风顺呢?拥有什么,就会以等价的方式失去什么。

  还好,他只是丢了一个我。

  还好,温知行他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