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耘如今顺风顺水,爱情|事业两得意◎

  薄耘周五下午回去, 家里只有他妈,正坐在小花园里喝茶看书,桌上放着两副杯子。他心下了然,叫了声“妈”, 过去拉开椅子, 坐到她对面, 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钟明瑜搁下书,看了他一会儿, 平静地说:“事情到这里就告一段落吧,你爸爸不会再为难小傅。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谁都不要再提。”

  薄耘早猜到她会这么选择,着实是不便置喙, 可又忍不住,最终问:“你真的不介意我爸背着你去代孕?”

  钟明瑜叹了声气:“我和你爸相爱这么多年,总不能一次改错的机会都不给他。这件事确实是他糊涂, 但情有可原。他保证不会再犯,事情到此为止吧。”

  “如果,我是说‘如果’, 他以后又这么做了呢?”薄耘问。

  钟明瑜端起茶, 没喝,将杯子搁回去,发出很轻微的一声“咔”。她看着薄耘:“他是你父亲,你要继续尊重他,而不是从此质疑他。除了这件事,他再没做过对不起我和你的事。”

  薄耘说:“我只是假设‘如果’。”

  “你不要逼我发火。”钟明瑜微微皱眉, “不要认为我和你‘是一伙的’, 你的很多理念, 我依旧不理解、不认可,只是我愿意尊重你的选择。与此相对,你也要尊重我们。”她停了下,别开目光,看着随风摇曳的花朵,“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我打算和你爸再尝试要个孩子。”

  薄耘沉默半晌,忽然起身,走到妈妈面前,朝她跪了下来。

  钟明瑜回头看着他,欲言又止,心里头对这个叛逆的儿子的不满渐渐消失:“行了,起来吧。”

  “对不起,妈。”薄耘仰头看着她,很认真地说,“我查了一些资料,知道做试管很辛苦。如果不是我任性,你就不需要再做这些。”

  最后那点儿不满也没了,钟明瑜终于朝他露出了笑容,揉揉他脑袋,眼中湿润,长叹一声:“我也查了资料,同性恋是天生的,跟小傅没关系,没有他,你晚两年开窍,结果还是一样的。这没办法怪谁,造化弄人。我总不能怂恿你去骗婚或代孕吧,别人的女儿不是人?”

  薄耘的眼睛也湿润了,趴她膝盖上,深情呼唤:“妈……”

  “行了,别肉麻,恶心死了,站起来都比你爸高了。”他妈嫌弃道,“赶紧起开。”

  薄耘黏得更紧了:“妈~~~”

  “起开吧你!赶紧的!”

  母子俩逗趣地拉扯了一阵,钟明瑜累了,扭头喝茶。薄耘依旧跪着,依旧抱着她,依旧埋着脸。

  钟明瑜忽然觉得不对劲儿,搁下杯子,扒拉薄耘两下:“没事吧?哭了?”

  薄耘的声音带着点儿后鼻音,闷闷地说:“没。”

  “你不是吧?真哭了?”钟明瑜讶异道,“你抬头,我看看。”

  薄耘死活不肯,但捱不过她一个劲儿扒拉,还很不讲武德地挠他痒痒,他没法儿,只能松开她,低着头,把脸别向别处。

  钟明瑜可算是瞧到新鲜了,激动道:“你扭回来,我看看……”

  “你干什么啊?这有什么好看的……你别扒拉我!”薄耘抗议。

  “哎呀,你给我看看!”钟明瑜可不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奇观,一只手继续扒拉,另一只手抄起桌上的手机,打开录像模式,对准了拍,哄道,“来来来,宝宝,乖,来,给妈妈看看。”

  薄耘恼羞成怒,边躲边说:“你别这么叫我了,我现在都是这么叫傅见微的!”

  钟明瑜顿时嘴角一抽:“我真是谢谢你。放心吧,我再也叫不出口了。”然后继续恶趣味地说,“总之你先给我看下,把头回过来,听话!”

  薄耘被她缠得没法子,而且心想着这么一闹,自个儿哭不下去了,就回头给她看看算了。

  不料,他一回头就看到手机对着自己在拍,沉默两秒,爬起来就往屋里跑。

  “哎,你别跑啊!”钟明瑜在原地喊,“我不给别人看!就给你姥姥看!”

  薄耘跑得更快了。

  ……

  家里恢复了平静,父子俩不再剑拔弩张。薄首阳对待钟明瑜越发温柔体贴,还隔三差五地玩起年轻人的浪漫那套,仿佛重回了当年热恋的时候,把钟明瑜哄得开开心心。外头人不知细节,一个劲儿地羡慕钟明瑜,把她美得不行。

  ——薄老太太对此颇有微词,私下里教训儿子别一把年纪了搞这些花里胡哨,肯定要被人看笑话的。

  但儿子说这是为了哄钟明瑜安心生二胎,薄老太太顿时就乐了,酸了句“大小姐就是娇贵,就她生个儿子还要哄”,转身就积极地指挥保姆修食谱给钟明瑜备孕、联系大师改风水、去庙里拜送子观音许愿,这里那里,忙得热火朝天。

  婆婆的关心用力过猛,钟明瑜遭不太住,思来想去,决定出趟国。但不全是为了躲婆婆,主要还是她想看看傅见微,替老公赔个不是——薄耘是个告状精,隔三差五跟她说她老公之前是怎么怎么欺负他老婆的。

  她一听,确实有些话她老公说得过火了。就算是在气头上,也不该那么失态。退一万步说,真要撒火也是对着自家儿子撒嘛,对小傅撒多不合适。

  再者说,既然已经认可了,多多少少去表个态,修复下婆媳关系,不然夹在中间为难的是她亲儿子。虽然是个逆子,但都养这么大了,还能怎么着呢?

  钟明瑜提前到了机场,去VIP室休息,忽然听到有人说:“哎!这不是薄太太嘛!”

  她抬头一看,笑了笑,起身和对方握手:“鲍老板。真巧。”

  鲍富轻握了下大美女的指尖,赶紧松开了,跟在自家似的连声说:“坐,坐,别客气。”

  钟明瑜陪老公参加社交活动时见过鲍富,没有私交。

  她老公私下说过,鲍富是典型的暴发户,没文化、没礼貌,和些三教九流走得很近。

  钟明瑜坐下后,鲍富坐到她旁边的沙发上,热情地问:“你这是去哪儿啊?自己一个人啊?薄总呢?”

  “就我。”钟明瑜说,“去旅游。”

  “你旅游自己一个人去啊?”鲍富惊奇地问。

  钟明瑜笑笑:“嗯。”

  “那你厉害,我旅游……我他妈旅个p——疲劳,我旅游特别疲劳,”鲍富说话特别大声,感情丰富,“每回都是呼啦啦一大堆人。我爸妈、我岳父岳母,他们喜欢一堆人一起旅游,我操——操碎了心。我那不叫旅行,叫打仗!老人家你知道的,意见贼他妈多,又抠门,我出钱我都没说什么,他们非得抠,抠完又嫌东嫌西,我说一百块钱你想买两百块的东西,这不是逗吗?最怕他们吵架,你明白吗,他们什么都能吵起来,有回()*%¥……”

  鲍富自来熟地、口若悬河地、绘声绘色地给钟明瑜讲了十五分钟他带领他的大家族旅游的苦难史,最后下了结论:“还是一个人旅游好,你是个聪明人。”

  “……哈哈。”钟明瑜只能笑笑。

  “哎我去,说这么多,口干了……你喝水吗?我一起帮你拿。”鲍富边起身边问。

  钟明瑜摇摇头:“不用,谢谢。”

  鲍富打开冰箱门,手伸向啤酒,突然停下,经过五秒钟的思考,忍痛拿了啤酒上面那排的纯牛奶,站冰箱旁喝完才回座位。

  钟明瑜正翻看着休息室提供的杂志,察觉动静,抬头对鲍富礼节性地笑了笑。

  “你去哪儿旅游啊?国内国外啊?”鲍富口不干了,又开始唠,“我去A国,看我儿子。哎,你见过我儿子吗?叫鲍桧,跟你儿子一个年级的,初中高中都一个学校的。不过鲍桧成绩烂得要死,估计跟你崽玩不到一起去。”

  钟明瑜听过这个名字,但没见过。她只说:“我也是去A国。”

  “真的假的?”鲍富惊奇道,“这么巧吗?”

  “嗯。”

  “我去N城,你呢?”鲍富问。

  “我也是。”

  “那敢情好!”鲍富一拍大腿,激动地问,“你是不是等下那个航次?”

  “是。”

  鲍富眼睛发亮:“你会英语吧?肯定会吧?我一看你就肯定英语好!”

  “……还行吧。怎么了?”钟明瑜不解地问。

  鲍富嘿嘿地笑起来,甚至开始抖腿:“那我就不怕丢了。”

  钟明瑜不解:“‘丢了’?为什么?”

  鲍富的笑容渐渐消失,撇撇嘴,腿都没精神抖了,叹气道:“我跟我儿子打赌,我不带翻译不带秘书,谁也不带,就一个人,从这儿找到他学校去……我刚刚在楼下饺子馆那儿偷听俩老外叽里呱啦说了一堆,愣是一句都没听明白,现在已经开始有点怕了……那小子搞不好是急眼了想绑架老子要钱吧?!”

  钟明瑜:“……”

  ……

  薄首阳同意后不久,钟明瑜就主动联系了傅见微,没提过去不愉快的事,只关切地问他近况,算是“破冰”的象征。之后,两人保持着较为亲密的联系,这回钟明瑜过来,提前征询了傅见微的意见,问了他的时间安排。

  到这天,傅见微一早就起了床,昨晚洗了头发和澡,这会儿再洗一遍,然后检查小公寓的卫生,确认餐厅、展馆等处的预约,接着早早地去了机场。

  没成想,在接到钟明瑜前,傅见微先“接到了”鲍桧。

  隔了十来米的两人对上视线,傅见微正要打招呼,鲍桧跟见了鬼似的,扭头窜进人群。

  “……?”

  傅见微有点惊讶。这可不像鲍桧干的事儿。

  他越想,越觉出不对劲儿来:这段时间,鲍桧一直没联系他,这本身就很奇怪。

  傅见微一边疑惑,一边等着钟明瑜的航次抵达。过了会儿,忽然有人从身后推了他一下,他回头看到是鲍桧。

  鲍桧绷着脸问:“薄耘又过来啊?”不等傅见微回答,他霸道地说,“他会英语,丢不了,你别在这儿等他了,走你的吧。我要在这儿等我爸,我爸不会英语,会丢!”

  “为什么不能一起等?”傅见微问。

  “因为我不想跟你说话!”鲍桧说。

  “你可以不跟我说话。”傅见微说。

  “不行,我怕我憋不住!”鲍桧眉头紧皱,使劲儿搓手,焦虑道,“这段时间我把你的联系方式都删掉了,这才忍住没跟你说的!”

  傅见微:“……”

  上一次,鲍桧被捡尸,他把这事儿告诉傅见微之前,就是这样的。

  傅见微不想管鲍桧,但没管住自己的嘴,问了一句:“你又被捡了吗?”

  “卧槽!”鲍桧瞬间一蹦三尺高,瞪着大眼捂他嘴,“我操|你——你闭嘴!少胡说!老子是猪吗又被捡!老子被捡一回就够了,还能有第二回 ?老子不打死那为老不尊的王八蛋?!”

  “……”

  鲍桧后知后觉旁边的人都在看这边,忙把傅见微拉到别处,低声威胁:“你他妈敢说出去,老子就揍你!”

  “我什么都不知道。”傅见微说。

  鲍桧狠狠点头:“对,薄耘问你的话,你就这么骗他!”

  “我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傅见微说。

  鲍桧朝他竖起大拇指:“行,讲义气。看不出来,你还挺能装的,我都要被你骗过去了。”

  傅见微:“……。”

  他不搭理鲍桧了,转身看LED屏上的航次信息。看着看着,他忽然心念一动,转头对上鲍桧的眼神。

  鲍桧刚刚说“为老不尊”……这是找出了那个人的意思吗?

  鲍桧防备道:“干什么?”

  “……没什么。”傅见微收回目光,继续看航次信息。

  “你看屁啊看?还没找到你要找的吗?瞎了吗?哪趟?我帮你找。”鲍桧问。

  “不用。”傅见微改低头看手机。

  鲍桧一把夺过他的手机,神经兮兮地问:“你是不是想告诉薄耘?”

  “我真的不知道你有什么秘密。”傅见微说。

  鲍桧冷笑起来:“你留着等会儿薄耘来了,你骗这傻叉吧,老子才不会被你骗。”

  傅见微急于结束这场莫名其妙的对话:“不是薄耘过来,是薄耘他妈妈过来。”

  “薄耘他妈过来干什……”鲍桧突然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傅见微的胳膊,“薄耘他妈!他妈……薄耘他妈跟薄耘他小舅是什么关系?!”

  傅见微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回答这种问题:“姐弟关系。”

  鲍桧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的表情惊恐万分,把手机塞还给傅见微,转身拔腿就跑。

  直到钟明瑜和鲍富有说有笑地出来,鲍桧都没有出现。

  高中时,傅见微和鲍富打过照面,相互有印象。打过招呼后,鲍富问傅见微:“傅同学,你知道怎么去鲍桧他学校吗?要不你干脆帮我打个车吧,帮我跟司机说一下,我怕说不清。那兔崽子,还真他妈的不来接他老子,行,他有种()&¥#”

  傅见微犹豫了下,正要告诉对方其实鲍桧来了,只是不知道躲哪儿去了——鲍富的手机响了。

  鲍富接通:“兔崽子,你他妈……啊?你在?你在哪儿?……哦,看到你了,好,行。”

  结束通话,鲍富指了指不远处躲在一个人高盆栽后面鬼鬼祟祟瞅这边的鲍桧,朝钟明瑜和傅见微说:“我儿子。见笑了,他脑子有病。”

  钟明瑜:“哈哈。挺可爱的。”

  小耘真是优秀成熟正常。她暗暗比较。

  目送鲍富和鲍桧父子俩拉拉扯扯吵吵闹闹地远去,钟明瑜收回目光,朝傅见微笑了笑,和气地说:“长大了好多。”

  傅见微腼腆地笑笑,接过她的行李箱。

  钟明瑜在A国待了将近一周。她以前来过A国几次,大大小小的知名景点几乎都去过。这回过来,她主要是看看傅见微,也看看弟弟钟明珪。

  这一看,小傅都挺好的,而她这个长不大的弟弟……

  “什么情况?”钟明瑜问。

  傅见微今天的课程比较满,钟明瑜让他安心读书,她找钟明珪陪她。然后她提出到弟弟的公寓里瞅瞅,回去之后也好对他俩的父母做个“汇报”。

  这一瞅,她就察觉出了可疑:这屋里有两个人的生活痕迹!!

  “哦,就那小鲍,小傅他好朋友,我不记得跟你说过没……高中跟小耘一个学校的,也在这边读书。小孩儿在这边没亲没故,挺可怜,正好小傅搬出去了,空出个卧室,我就让他节假日来这边住。”钟明珪说。

  钟明瑜失望道:“我还以为你脱单了呢。”

  钟明珪笑笑,岔开话题:“说点儿别的吧……等会儿陪你逛街去?”

  ……

  薄耘如今顺风顺水,爱情|事业两得意,连姓齐的都不再来碍他眼了,见到他就绕路走。日子就这么很快地过去了,眨眼就是大四毕业。

  傅见微的毕业时间早一点,薄耘带上老妈飞过去参加他的毕业典礼,回程把人带了回来,然后是傅见微和钟明瑜参加薄耘的毕业典礼。毕业季就这么过去了。

  私下里,薄耘问过傅见微想不想继续读书,只要傅见微想读,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国外,都行,他继续供。

  傅见微说至少目前不想读,想工作。

  薄耘没劝他,只问他想找什么工作。

  傅见微说:“我想当老师。”

  薄耘挺希望傅见微能大多数时间都待在自己身边,比如给自己当秘书,或者进自己的公司当个部门主管之类,但傅见微既然有主意,他就没提这茬。

  ——薄耘大四实习期直接自己开了家挂靠在载德名下的子公司,叫一见实业。

  他原本想彻底脱离载德,从零创业,但他妈非说这样有伤父子感情,他奶奶也反对。

  只是个名头上的差别,薄耘就顺了她俩的意思。

  反正她们不管公司的事,只要薄耘不说,他爸不说,她们就不会知道一见和载德的关系约等于没有关系,内部系统完全独立。

  薄耘卖空了他多年来的股票和模拟币等理财项目,一见有相对充沛的初始资金,加上他的人脉,很快就顺利地拿下了第一个项目:一块偏郊的地。

  薄首阳一直暗暗地注意着一见的动向。当他得知薄耘拍下了这块地,差点儿在办公室里笑出声来!

  他就知道,薄耘那点子钱,只能捡这种没人想要的破地,位置偏僻,四周都是农户,面积小,形状不规则,附近几里都毫无未来开发的消息,唯一能勉强说是优点的只有便宜,可性价比很低。

  他等着薄耘把钱都打了水漂,日后灰溜溜地夹着尾巴回来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