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傅见微的天和地,是傅见微的一切。◎

  傅见微沉默了很长的时间。

  薄耘没有催促, 静静地等着他思考自己刚说的那番话。

  许久,傅见微抬起头来看了会儿薄耘,再度投入到他温暖的怀中,很忧愁地叹了一口气, 低声说起了村里的那桩丑事。这是傅见微的心结。

  薄耘认真地听傅见微说完, 亲了亲他的额头:“首先, 那叫婚内出轨,哪怕是一男一女, 也要被议论和嘲笑的。其次,你早就不属于傅家村了, 不会也不必生活在那里,最多以后逢年过节我陪你回去看望校长他们, 送点礼,坐会儿就走。村里人也许会说得难听,但传不到我们的耳朵里, 它就不存在。”

  “……”

  薄耘抚摸着傅见微的头发,温柔地说:“何况,到时候我和你有足够的经济富余了, 就给村里修路、投资、建厂, 或者干别的,总之是做些实事。然后呢,咱俩一直好好儿地在一块,比模范夫妻还模范夫妻,久了,不止是他们, 包括我家里人, 还有其他所有人, 都会渐渐改观的。”

  傅见微迟疑着问:“如果,一直没有改观呢?”

  “人生留点儿遗憾很正常。”薄耘光棍地说。

  “……”

  “逗你的!”薄耘笑着亲他头发一下,揉揉他的脸,心里爱得不行,忍不住亲了又亲,好不容易才想起自己要说什么,“到时候再想办法呗,船到桥头自然直……有些话,不好听。他们是善良的人,但不代表毫无私念。你毕竟不是他们的真正家人,你是不是同性恋,和他们的利益不冲突。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只要回报给他们的利益到位了,你哪怕是外星人,他们也不在乎。当然,可能腹诽免不了,但我们为什么要那么在乎别人心里怎么想的呢?不可能在乎得过来,因为人太多了,人心太复杂了。说不定,我什么都不干,也会有几千万人骂我是奸商之子,敲骨吸髓给自己攒棺材本。这不是我编的,网上很多骂开发商的。其实倒也没骂错。载德算是不错了,质量还行,但该赚的不该赚的,还是在闭着眼睛不要脸地赚。很多其他房产开发商,能保证十年内楼不塌就不错了。那你说,难道这些老板会因为被骂就停止赚钱吗?”

  “这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薄耘说,“你要实在说不一样,那就是炒房价确实不道德,而我和你安安分分、两情相悦地谈恋爱,没有对这个世界造成任何伤害,反而是别人一直在自以为是地拆散我们、伤害我们,骂我们的是他们,而应该愧疚的也是他们。宝宝,你要永远记住这样一个道理:只要我们确定自己没有错,没有违背文明与道德,不伤害善意第三人,那么,别人对我们的指责就是苛责和偏见,错的就是他们,我们不需要为他们的无知而付出情绪代价。”

  傅见微不明觉厉,思忖半晌,点了点头。

  薄耘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打嘴炮、演讲小论文可是他身为哲学系学生的专业本事。真·专业·本事。

  这个心结,薄耘算是给傅见微解掉了。他又搂着人哄了一阵,哄着哄着,嘴就亲到一块儿去了,气氛潮湿暧昧起来……

  箭在弦上的时刻,薄耘的手机响了起来。

  老子真是管你去死。薄耘这么腹诽着,继续拆套套包装袋,但手上有点滑,撕了两下愣没撕开。

  手机继续响。

  薄耘继续拆。

  傅见微爬到床边,伸手扒拉地毯上的薄耘的衣服和裤子:“耘哥你手机放哪个口袋了?”

  “我手机响,你操什么心?别管它。”薄耘说。

  傅见微装没听见,继续扒拉,终于找到了他的手机,拿出来一看来电显示,十分下头:“是薄叔叔。”

  “让你别管了。”薄耘皱着眉头把这不知好歹、撕了半天没撕开的套狠狠砸在床上,扭头扯湿纸巾擦净手,拿了个新套继续拆,然后看到傅见微把手机递到自己眼前。

  薄耘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低声骂道:“Fuck!”然后很不情愿地接过手机,举离耳朵远一点,按下接听,“喂,爸。”

  “薄!耘!你这兔崽子干的好事儿!我就知道你一直在骗我!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是逞起威风来了?你很有种啊薄耘!翅膀硬了是吧?真以为我拿你没辙是吧?!我告诉你,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和耐心!薄耘!*()……*#”

  “你让我接的,我接了。”薄耘凑在傅见微耳朵边,用只有他俩听得到的气声说,“轮到我要求你了……我要你叫出来,给他听。”

  傅见微选择当场去世……死也不可能照做啊!

  他真是要疯了,而他怀疑薄耘已经疯了,薄耘居然把手机开着搁一边,然后和他亲热起来,这——这不是傅见微能够承受的刺激!

  薄耘当然知道傅见微不可能照做,他也没真疯到那程度,但逗傅见微太上瘾了。

  傅见微羞得急得都要哭出来了,脸蛋儿红彤彤的,眼睛湿润润的,像缺氧的小鱼。

  可是,哪怕如此,傅见微依旧抓着他的胳膊,很依赖地、虔诚地看着他,好像他就是傅见微的天和地,是傅见微的一切。

  “你怎么可能离得开我……”薄耘忽然叹息着感慨。

  薄首阳骂了半天,暂且发泄了一点恶气,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突然察觉不对劲:“薄耘!薄耘你听着呢吗?薄耘!薄耘!”

  这下子可说是气急败坏了,刚刚发泄完的恶气以平方的形式返还。

  薄首阳狠狠一拳砸在墙上,正要挂断这个被放置的电话,那边终于传来了薄耘的回应:“听着呢。”

  薄首阳沉默数秒,终于找回思路,反复深呼吸,让自己用冷静的语气说话:“你在哪里?是不是又来了N城?在傅见微那里?”

  “嗯。”

  居然还敢“嗯”!薄首阳紧紧攥拳,但没敢再往墙上来一下,刚才那拳差点把他疼得叫出声。

  “所以,他跟你说明白了吗?”薄首阳冷静下来,胜券在握地冷笑着问。

  薄耘再怎么发疯,又能怎样?傅见微怕了要退缩了,薄耘能疯到把傅见微囚禁起来吗?要真敢,那倒也算是一场好戏!

  薄耘过了十来秒才回答:“……嗯,说了。”

  薄首阳觉得他这语气过于平淡,心中顿时不安起来:“然后呢?”

  “然后我打算明天带他去拉斯维加斯注册结婚。”薄耘说。

  “你说什么?!!”因为过于激动,薄首阳险些破音,“傅见微呢?你让傅见微接电话!”

  “哦,好。”薄耘把手机放傅见微嘴边,“我爸让你接电话。”

  死死捂着自己嘴的傅见微:“……”

  怎么办,耘哥好像真的因为我说分手而黑化了QAQ

  薄耘把手机放回自己耳边:“他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行!行!你问他,是不是不信我做得出来?”薄首阳威胁道。

  “他信,但我不信。”薄耘笑了声,“爸,是我没说过,还是你记不住?有什么,你跟我说,别欺负见微善良胆小。”

  “你——”

  “你敢去那些人面前胡说八道,我就敢上网发帖买热搜,‘载德太子自述豪门恨海情天搞基路’,你看是你传播得人多面广,还是我传播得人多面广,你看到时候是骂傅见微的人多,还是看你笑话的人多。”

  “——薄耘!你!”薄首阳被他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脚下一个踉跄,急忙扶住桌子,狠狠捶打胸口,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薄耘,你……你……”

  “你先冷静一下,回头再说。”薄耘说完,不等他回答,就挂断了。

  ……

  薄耘刚洗完澡出来,正要回床上抱抱亲亲傅见微,事后温存一会儿,就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门铃声。

  傅见微也瞬间意识到是谁来了,急忙坐起身,无助地拉住薄耘的手。

  薄耘忙搂住他哄了几句:“没事儿,别怕,我在呢,没人能欺负得了你。你如果实在怕,就别出来,在卧室里待着。”

  “我想和你在一起。”傅见微黏人地蜷在他怀里,“不然我就怕。”

  说了吧,就这样,怎么可能离得了我!薄耘这么想着,说:“好,那就一起面对他。”

  薄首阳摁了绝对超过十分钟的门铃,门铃都要被他按着火了,终于薄耘从里面开了门,十分自然地说:“爸。进来说话。”

  薄首阳真想在门口就给他一个大嘴巴子!但理智尚存,觉得现在老婆不在,这逆子肯定装都不装了,说不定还能干出顺势还手打亲爹的事儿来!

  他权衡利弊,忍住了,没动手,愤愤然地往屋里走——然后被薄耘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哎,爸,换鞋,换拖鞋。”

  我他妈的换你个祖宗啊!薄首阳怒吼:“少在这装没事儿!老子来找你是为了什么你知道!”

  “知道,但这跟你进别人屋里换拖鞋有什么联系或冲突吗?”薄耘问。

  “你——你别逼我在门口就把你们这点丑事全抖露出来!”薄首阳说。

  薄耘被他逗笑了:“你觉得老外是会觉得同性恋有问题还是你有问题?”

  “……”薄首阳只好换条路走,“薄耘,好,你很好,我早知道你早晚是家里人管不住的……你现在只是在公司实习,别人给我面子,亲亲热热、尊尊敬敬地叫你一声‘小耘’‘小薄总’,如果,我宣布载德不会有你的份,我和你断绝父子关系,你、就、什、么、也、不、是、了。”

  “就为了不想换拖鞋?”薄耘问。

  “你少在这贫嘴!”薄首阳吼道。

  “好好好不贫嘴……这不您先说笑的吗。”薄耘不慌不忙,说,“载德是你控股最多,但我妈、我和钟家那边所持的加起来也不少,我随随便便在股东里面争取一两个,载德有没有我的份,就不是您能做得了主的事儿了。想要钟家不支持我,只有一个可能:你和我妈再生一个。但是我拿我证件的时候,在你的保险柜里看到了一些医学范畴的报告……”

  薄首阳的脸色顿时青紫不定。他原本抱着侥幸心理,觉得薄耘兴许不会无聊地打开医院的文件袋看。

  薄耘本来确实无意去看,但他寻思着医院什么材料要特意藏在保险柜里啊?别是他爸或他妈得了很严重的病吧。多多少少有些担心,忍不住打开看了。

  这一看,他就大为震惊,第一反应是自己也得赶紧去检查下,可别遗传了这毛病。但转念一想,好像并没有在乎这个的必要。但凡傅见微能生,他肯定马上预约全面体检。

  “怎么说呢,你们要能给我生个弟弟或妹妹,我很高兴,一定祝福,财产给ta我一定没异议。”薄耘说,“但是如果没有,那我也没办法。爸,你不要忘记,无论从夫妻共有财产的角度,还是从最起初注资的角度,薄家至少有一半属于我妈、钟家,连‘载德’这个名字都是我姥姥取的。那些东西不是钟家给你的,是给我妈和我的。我妈只是懒得管理,而我一直在读书,所以她才把这些托给你代管。你现在想吞掉,就过分了。”

  薄首阳沉着脸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以为都像你这白眼狼,毛还没长全,野心倒是大,死盯着父母的财产,还成天唯恐天下不乱,挑拨离间……”

  薄耘闭上眼睛,打断他的话:“通花路327号,白云公寓A座2022房,金叶大院22栋402房。”

  薄首阳的声音戛然而止。

  半晌,他的语气服软了下来,说:“你先冷静下来……没跟你妈说吧?你怎么知道的?我保证我没碰过她们。”

  “我知道,我问过她们。”薄耘睁开眼睛看着他,说,“不然我早就跟我妈说了。”

  之所以没说,倒不是他要包庇他爸,更不是他要看着他爸代孕出小孩来,仅仅只是因为他上个星期才查出来,才去见了那三位女士,问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距离最近的下一次试管时间还有两个月,所以他没有急着跟他妈说,他在盘算怎么样处理这件事情才能使得利益最大化。

  而现在,他忽然懒得再装傻了,摊牌算了。

  薄首阳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半晌,硬撑着,色厉内荏道:“还不是因为你太不争气!”说着,换了个缓和些的语气,试图动之以情,“你妈年纪不小了,做试管很辛苦,我也是舍不得她吃苦才……”

  “代孕在我国是违法的。”薄耘说。

  “……你什么意思?你要报警?”薄首阳不可思议地问。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薄耘说,“但如果条件谈不拢,我不介意这么做。”

  “你敢!”薄首阳怒道,“别人会怎么看你!你以为所谓大义灭亲很光荣吗?!”

  “我在你心里是个傻子吗?非得自己去报?”薄耘反问。

  “……”薄首阳的心脏又疼起来了,眼前又开始发黑了,一口气又要喘不上来了,“你……你……”

  “所以您换不换拖鞋,去沙发上坐会儿,慢慢聊?”薄耘说着,慢悠悠打开鞋柜,拿出双拖鞋来,放到地上,然后看着他爸。

  薄首阳的拳头攥紧了又松开,忍着火气,憋屈地换上拖鞋。

  虽然亲爹不干人事儿,薄耘早晚要和亲妈通气儿,但眼下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他没把握在亲妈那儿一击即中——他觉得他妈疑似恋爱脑,天知道会是什么反应。薄耘身边不少见那种拿着“为孩子好”当借口,忍气吞声维持糟心婚姻的遇人不淑妇女们。

  薄耘想缓和下气氛,客气地招呼:“爸,你先坐,我去给您泡杯茶来。”

  说着,就往厨房去了。

  谁知道你这王八羔子会不会在茶里加料!薄首阳不想喝也不敢喝,但形势比人强,他只能忍气吞声地坐到沙发上,一转头,看到站在卧室门口扮可怜看着自己的傅见微,气不打一处来,神色阴恻恻,咬着牙用很小的、厨房里的薄耘绝对听不到的声音骂了句贱人。

  薄耘刚从柜子里拿出茶叶,衣角就被傅见微拉住了。他转头一看,傅见微满脸怯生生,望着他的眼中写满了委屈和害怕。

  “怎么了?”薄耘关切地问。

  “没、没什么。”傅见微小声说,“……真的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你怎么这副样子?”薄耘皱起了眉头,抓起傅见微冰凉的手搓了搓,“我说过了,你要是再有事儿瞒着我,后果自负啊。”

  傅见微红了眼圈,突的抱住薄耘,强忍着哽咽:“我没事,耘哥,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就什么都可以不在乎。薄叔叔憎厌我是人之常情,你不要怪他,都是我不好。”

  “……”

  他就来个厨房,分分钟的事儿,他爸都能见缝插针地欺负下傅见微,那他不在的时候,得是什么样儿啊!

  事到如今,还泡个屁茶,连矿泉水他都懒得给自己这冥顽不灵的爹拿,想了想,猛地打横把傅见微抱起来,就这么回客厅,当着他爸的面,自己坐沙发上,把傅见微搁自己腿上搂着,示威似的看他爸。

  薄首阳:“……”

  作者有话说:

  小傅:我刚听明白了,薄叔叔有很大的把柄在耘哥手上[暗中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