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闻像只难过了的小猫咪似的在盛琰的怀抱里窝了很久, 然后才缓过神来地出戏。

  期间,盛琰跟哄小孩般地轻拍着洛闻的背地说了不少哄人开心的好话。

  诸如“戏里的都是假的,要相信在现实里, 我肯定不会舍得让你这么难过的”之类。

  洛闻被说服了地点头, 离开盛琰的怀抱之后的第一句话是明显缓过神来了的肯定:“我知道你是你, 周羽是周羽……”

  第二句则是带着点委屈的:“但周羽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骗人精。”

  盛琰听着, 被洛闻脸上还没有完全擦干的泪痕迷了眼睛, 一边心疼地用纸巾替人擦眼泪,一边义正辞严地跟着声讨了半天周羽这个角色。

  完全没管周羽这个角色本身就是他演的。

  刘寻月中途来过一回, 带着助理特意跑到街对面买的果汁奶茶一起, 打算安慰几句地看看洛闻好点了没, 结果就被盛琰特别认真地在给洛闻细数着周羽的不好的发言给惊得怔愣了一瞬。

  甚至莫名其妙地由盛琰搂着人安慰的画面联想到了她家那个闹腾小孩儿摔倒的时候,她家的老太太似乎也是这么搂着人, 然后一口一个都怪家里的地不平、桌角太尖的画面。

  虽然两件事在本质上不大一样, 两位当事人之间的关系也不太相同, 但总归都是急着哄人,也急着表达爱意。

  于是刘寻月看着, 忽然有些摸不清盛琰和洛闻之间的关系了。

  她趁着洛闻说要去厕所洗把脸的间隙走近了盛琰,主动开口问的是:“方便问一下你和洛闻现在是什么情况吗?是本来就关系这么好, 终于慢热地在我面前表现出来了,还是双双入戏之后假戏真做了?”

  她在如是说过之后没忘了轻笑着补充:“如果是后者的话, 那我对于你们家长来说可真的算是大罪人了。”

  盛琰闻言, 轻挑了一下眉毛,用开玩笑的口吻四两拨千斤地回答:“不至于, 我和我们小队长好歹都是成年人了,不至于因为这一两周的拍戏经历就分不清戏里戏外的。”

  在否认后者的同时,却没有直接给出他和洛闻关系的答案, 几乎是给刘寻月留足了自由想象的空间。

  在演艺圈已经摸爬滚打地很多年的刘寻月见状,了然于心地知道盛琰这回应就是不打算正面回答的意思,自觉自己和盛琰他们的关系也远没有到可以谈心的地步地没有再追问,转移话题地跟盛琰聊起来了之后几幕戏里他应该注意的地方。

  洛闻带着一手的水珠回来,恶作剧般地贴上盛琰的脖子的时候,刘寻月已经念叨完了地走远了。

  盛琰微微抬头,握住了洛闻的手地给对方复述了一遍刚才刘寻月问他的问题。

  洛闻听着,有些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冲着盛琰小声道:“是不是因为我藏不住心事地表现地太明显了?”

  盛琰摇头,接话说:“不至于,大概只是因为刘导这类的片子导多了,比较敏感而已。”

  连带着点明了自己说这话的真正用意。

  关于如果有一天,他们俩在幕后牵手、拥抱甚至于接吻的场面被狗仔拍到了,粉丝或者记者因此问上门的话,他会不会害怕舆论带给他的压力,又会不会有那么一瞬间考虑公开的事。

  洛闻闻言怔愣了一瞬,在仔细思忖了几秒之后回答:“从前的我大概挺怕的。害怕公司质问我这样真的对得起他们付出的资源吗,害怕支持我的那些人会粉转黑地回踩,害怕自己坚持了那么多年的梦想会毁之一旦……”

  “甚至一度觉得自己到三十岁之前都不会偶像失格地谈恋爱。”洛闻说,眼神格外认真,“但我现在不怕了。”

  “虽然还是会觉得对不起我的那些粉丝们,但是对于我来说,和你在一起这件事好像更重要一些。所以在未来的某一天公开也行,只要你愿意。”

  盛琰听着洛闻这堪比情话的发言,有些意外地挑眉,半真半假地反问的是:“你就不怕在公开之后你的粉丝会全跑光了吗?到时候,那些曾经支持你的人会可能反过来地天天私信骂你恶心,说你偶像失格,辜负了她们的期待。”

  “你家里的那些亲戚朋友,甚至你的家长,或许都会嘲讽你从前那些对于演艺圈的所谓坚持就像是一个笑话。更过分一点的话还会骂你是个变态,放着好好的路不走,偏偏要学坏地搞同性恋。”

  “当然,刚开始的时候我们俩肯定能甜甜蜜蜜地过日子,但是保不齐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俩之间的感情过着过着地就淡了,那时候的你再回想起我们逆众人而行公开的那天,说不定会把肠子都悔青了,恨不得坐着时光机回到公开那天,给当时被热恋冲昏了头脑自己一拳……”

  洛闻听着盛琰越说越残忍的话,毫不犹豫地就自己的那部分反驳:“我才不会。”

  他说:“不会厌倦你,不会不再喜欢你,更不会因为和你公开我们俩之间的关系而后悔。至于其他的人厌恶、腹诽和谩骂,都是我无能为力的,总不能为了他们而活。”

  洛闻没诉诸于口的是:他从小到大其实都是一个特别倔的人。认定了什么就是什么,从来没有产生过“要是我当时没有选择某人某事”就好了的念头。

  所以他有时候会想,他爸妈会不会就是因为这样才对他态度冷淡的,觉得他不听话也不听劝,不是他们理想中的儿子。

  只不过他暂且还是没有打算要改。

  “我可以接受你因为时间原因慢慢地没有刚在一起时那么喜欢我,甚至是到最后因为彻底经营不下去了这段感情地跟我提分开。只要不是什么出轨和劈腿之类的原因就好。”洛闻看着盛琰的眼睛,故作淡定地说。

  “不然我就去网上挂你。”洛闻说这话的时候有意识地在装凶,但是一提起分别就又开始眼泪汪汪的漂亮眉眼却横竖都写着“我坚强,我不哭”几个大字,以至于他装凶的威力大减。

  甚至于在盛琰看来,洛闻现在的模样不过就是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狐狸假凶地在冲着他亮自己的粉色爪子,还是带肉垫那种,让他只想楼住了地捏两下对方的指尖。

  盛琰如是想着,也确实这么做了地顺着自己握着的手往上,用指腹蹭了两下洛闻的纤细且白皙的手腕,轻笑着回应的是:“逗你的,我啊,大概远比你想象中的要更喜欢你千万倍,所以应该起码能再喜欢你个百八十年的吧。”

  洛闻听完,小声咕哝了几句,盛琰没听清,但是大概也能猜到,无非就是“我也特别喜欢你”之类不好意思大声诉诸于口的歪腻话。

  但总归他们俩在可以在未来的某一天,主动地,或者是在被人问及情感问题的时候坦然地承认他们俩在谈恋爱的观点上达成了一致。

  只是在现场短暂的插曲之后,现场的拍摄还得继续。

  镜头里,周羽和简鸣星坐在不同的布景场地里,一个赛一个沉默地在盯着自己房间里的乐器沉思。

  前者在想自己为了不让对方再挨那位辅导员的骂,同时也不希望对方内疚地瞒着对方出去演出的行为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只能算是他一厢情愿的为对方好。

  以及,比起他们一声不吭地擅自出去跑巡演,对方更在意的会不会是那个郁为擅自找回来了的前任键盘手。

  毕竟以简鸣星的性格来说,他确实很容易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地脑补成周羽他们还是嫌他技术不够好,嫌他在台风方面跟他们不够合拍地没有明说。

  后者则在想:为什么自己明明都那样说了,但周羽找人搭伙一起出去演出的时候依旧没有把他列为第一选择。

  以及,自己刚才走的时候是不是很不体面,周羽是不是能听出来他想哭,星火乐队的那个前键盘手又会不会在此时此刻的出租房里跟周羽他们嘲笑说他这个人输不起,不禁逗。

  那人晚上又会不会干脆在周羽那儿过夜,如果要留宿的话会睡在哪个房间。

  简鸣星想到后来,甚至连那人和周羽从前会不会也有过一段的可能性都脑补出来了,把自己折腾的一晚上没睡着。

  他眼看着窗外的月亮落下,太阳升起,最终顶着一对熊猫似的黑眼圈去上了课。

  中午,他坐在宿舍里味同嚼蜡地吃着自己从食堂打包回来的盒饭,不时瞥一眼手机地在想周羽什么时候才会来哄他,又会不会已经厌倦地不打算再跟他浪费时间了。

  思及此,他放下筷子地打开了自己和周羽的对话框,想要说点什么,但是输入来输入去,最终还是删光了。

  他想,哪怕只有一次也好,也希望能够是周羽先低头的。

  哪怕对方只是简简单单地跟他说一句“对不起”也好,他也能毫无原则地原谅对方。

  然而那阵子忙着奔波于各大音乐节的周羽并没有找到一个合适和简鸣星交谈的契机。

  一如他那天晚上没有强行拽住简鸣星的手,强行和简鸣星解释那样,他碍于所谓自尊心地在等简鸣星给他一个台阶下,或者是自己彻底想明白。

  于是匆匆半个月过去,两个人在这半个月间一句话也没说过,像极了完全不熟,只会躺在彼此的列表里占位置的陌生人。

  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两个人一昏一暗的背景和他们直勾勾地盯着手机界面失眠的场面能说明这两个陌生人还是相爱的,只是同时在这段感情里犯了倔而已。

  就在郁为他们日日窃窃私语地觉得周羽和简鸣星的感情八成也就无疾而终地到此为止了的时候,周羽终于憋不住地服了软。

  他大清早地给简鸣星发了消息,一字一句地说的是:【对不起,我错了,我不应该自以为为你好地替你做决定,更不应该以善意的谎言为幌子地对你撒谎。】

  【不应该没有跟你说一声就把那人找了回来,那天晚上也不应该放任你那么难过地离开,以及,不应该拖到今天才放下面子地道歉。】

  周羽在微信上噼里啪啦地忏悔了挺多的,可惜一概没能得到回应。

  他以为简鸣星大概是真的生气了地暂时还不想原谅他,于是退一步地改口:【我们下午在星星广场有演出,如果你愿意的话,欢迎你回归,或者是来观看。】

  但是那条消息同样石沉大海了地没能得到回应。

  以至于他一度怀疑微信这个软件是不是修改了拉黑机制。例如被拉黑了也能成功发送消息,只是对面收不到云云。

  尽管这比起对方单纯地不想理他来说也没有好到哪去。

  当天下午,周羽说到做到地跟队里的那几位商量,把键盘手的位置里空了出来,等待着那个或许会晚点来,或许永远不会再回到他身边的人。

  可惜直到全场演出结束,周羽都没能在现场看见那个习惯于乖乖地穿着清爽的T恤衫和牛仔裤的小孩儿。

  甚至散场的时候还意外地遇见了他的前任情敌——那个简鸣星曾经在高中的时候暗恋过很久的贝斯手。

  那人之前在各大乐队音乐节或者是当地的小酒吧里其实和周羽打过几次照面。只不过那时候的他们之间还没有任何的联系,因而也提不上什么敌意。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那人在了解了大致情况之后主动凑到了周羽面前地问起了他们队空着的那个键盘手的位置,并且一脸无辜地暗暗指责起了他抛下了简鸣星的事。

  例如:“我还以为今天能看见你们老五人组的演出了呢,没想到还少了一个。只是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不找阿星过来临时救个场?反正阿星那人应该很好骗吧,你们随便哄几句肯定就来了。”

  以及,“说来不知道是不是键盘手的通病啊,我们队的那个小孩儿前几天也跟我说想辞职去干别的了,给我愁的,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结果恰巧你们不想和阿星一起了,那正好,等过几天我们空下来之后我就去找阿星谈谈……”

  那人喋喋不休地说着,一口一个“阿星”的亲昵称呼,和他那弯着的眉眼和自然上扬的嘴角都让周羽觉得有些不爽。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却郁闷地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可发作的理由。

  他甚至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到底还能不能腆着脸地以简鸣星男朋友的身份自居,让对方把那过分亲昵了的称呼收回。

  只知道对方话里话外都似乎是想找简鸣星再续前缘的话让他不自觉地眉头紧拧。

  和他今天前前后后地给简鸣星发了几十条消息,但是一概没能收到回复的不安感混在一起,迫使他在原地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地决定去简鸣星的学校找他。

  因而他在演出集体散场之后着急忙慌地走了,只是好巧不巧的,正值下班和放学高峰期的B市车水马龙地堵得够呛。

  周羽感受着出租车堪比蚂蚁爬行的龟速,终于还是成为了自己之前吐槽过无数次的傻子。

  ——如同诸多电视剧里出演的那样:急着赶去见自己最重要的某某,结果恰逢堵车,只好在人行道上狂奔的傻子。

  他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满脑子都是感同身受的:想见他,想当面跟他说对不起,想问他愿不愿意给我一个重新追他的机会。

  周羽不知道自己到底没头没脑地跑了多久,只知道当他远远地听见简鸣星叫他名字的声音,然后渐渐慢下脚步,隔着一条街地跟同样气喘吁吁的简鸣星四目相对的时候,他忽然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他原本打好了的那些腹稿,都在他看见正式简鸣星的那一刻被他忘得一干二净。

  他只能看着他喜欢的那个人眼眶红红地自街对岸一步一步地走近他,然后在他眼前驻足,几乎要落泪了地跟他解释说是自己的手机昨天不小心摔坏了,下午刚修好,所以才刚看到消息,并不是有意不回。

  以及,他在看过消息之后就有在急匆匆地往表演现场赶了,只是造化弄人地刚好遇上了堵车的时候。

  “我是不是,彻底错过了?”简鸣星带着点哭腔地问,问他是不是彻底错过了音乐节,又是不是彻底错过了周羽。

  回应他的则是周羽的宽厚的拥抱,和一个于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的深吻。

  “是啊,错过了。”周羽看着脸红红地大概是已经消气了的人,终于露出了他当天的第一个笑脸。

  他看着简鸣星不自信地又把头低下去了的样子,拉过对方的手,于对方的手腕内侧落下一个轻吻,补充道:“但是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很多场未完成的演出等着你来。”

  镜头里框着的画面到此结束。

  当初那个带着强烈的目的性接近简鸣星、利用简鸣星对自己的喜欢把人招来的人,终究还是心甘情愿地举手投降,心甘情愿地和对方一起坠入了爱情的罗网。

  作者有话要说:  剧里:两个人甜甜蜜蜜地HE了。

  剧外:来来回回地跑了无数遍的盛琰快累死了,自觉只有洛闻带着葡萄果汁吻的亲吻才能让他满血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