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葵几乎是揪着摄影师的领子把人拖到面前。“你说什么？！”
摄影大哥支吾：“……他, 他说要上厕所，我在外面等他……然后等了好久没见人出来，我就进去看了……喊也没人应, 进去看每个隔间都没看到人……”
严易过来：“哪个厕所。”
摄像大哥：“走廊拐角的那个……”
雨葵推开他，急跑了过去。
男厕所门口。
严易拦住了雨葵。“我先进去看看。”
他指了指上面的标识。
然而雨葵哪有空理会男厕还是女厕。
“让开！”雨葵率先推开人。
这是体育馆内一楼的厕所。
地面干净, 敞开的窗户徐徐吹进凉风。
雨葵推开一扇扇隔间喊人。“薛昱！”
摄影大哥们踌躇站在门口。
严易扫视了周围一圈, 缓步走到窗边。
外头是草地。
窗槛上几个重合的鞋印清晰。
严易抬眼，远处一栋偏旧的教学楼。
悬挂的监控闪烁红点。
雨葵找不到人，也跟着来到这窗户边。
严易纸巾擦了擦手。“调监控吧。”
*
华城体育馆。
舞台调适了多次，设计本上勾勾画画。
杜连商正和工作人员交接, “……可以，这处让灯光师等音乐停下, 就要马上变换轨道……”
宋京来喝了口水，等工作人员离开后, 晃着手里的水瓶：
“连商, 晚点一起吃个饭？”
没等杜连商回答，一旁的小雅欣喜道：“好呀，我刚和我爸爸说了，让司机今天不用来接我。”
小雅卸了浓厚的舞台妆后, 皮肤白皙，五官灵动，清清甜甜地笑。“杜哥哥，我和你们一起吃饭吧？”
杜连商“嗯”了声。
正要拿出手机看时间，发现了关和传了段信息过来。
是关于之前停车场照片的调查情况。
杜连商两三眼浏览完大段文字，眉尖蹙起。
正好关和的电话打了过来。
杜连商边接起边往外走。“最后一段话什么意思？”
关和：“有人给你打电话吗？陌生号码千万别接！”
关和声音几分严肃：“林丽丽是华城片区那帮富家子弟的人, 程橙说她刚和林丽丽通过电话, 他们会想尽办法让你过去。虽然可能就是些无聊的把戏, 但以防不轨之心，你可别理会他们的挑衅。”
关和调查出，用小号发微博的是个叫林丽丽的女孩，也是最近刚出道的一支小女团的队长。关和深入查才发现在这之前，他不久前签下的程橙。是因被林丽丽抢走女团队长位置从原来公司辞职的。
程橙熟悉她，再加上急脾气。一通电话打过去质问，才有了林丽丽无所谓的冷嘲热讽后，给的一个“忠告”。
关和这边挂了电话。
程橙就在旁边听着。“老板，他们可真奇怪，虽然杜导在华城，但他们怎么就肯定有办法能让杜导过去呢？”
关和摇头。“不知道，这种小孩子的下马威其实不用理会。”毕竟当年杜连商刚出道不久，因盐酒不进，软硬不吃的冷脾气可是没少收过死亡威胁。
一个电话恐吓，就要让人过去赴约，也太小儿科了……
关和眼猛地一跳，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心神不宁了！
“薛昱呢？！”
*
华舞的监控室。
节目组也很紧张。
遇到这种情况他们基本是录不下去了。早知道就听雨葵的，不来华舞了。怎么一来，人就消失了呢？
刘导坐不住：“报警吧？”
雨葵手里捏着从节目组那里拿过来的手机，焦灼不安。
罗朝杰第一次看见那么冷傲的人，唇色都是苍白的。
忍不住安慰。
“没事的，会找到的。”
雨葵充耳不闻，眼睛一眨不眨地直盯着监控。直到一旁严易喊了一声，“这里停一下。”
旧教学楼的监控只拍到了厕所窗外，薛昱和一个戴着黑色连衣帽的男子离开的背影。
紧接着，就是学校后墙。两人翻墙离开的身影。
雨葵紧咬着唇边肉。因为她认出了确实是弟弟的身影。
花荔：“昱昱为什们要跟这个人走？”
白币东：“这小子，走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罗朝杰：“应该是薛昱认识的吧？不过那人倒是把自己遮掩得严实。”
“查一下薛昱在这所学校认识的人，对比一下大致体貌，还有窗边那个脚印。”严易说，“后墙还有个摄像头，能调过来看吗？”
严易最后一句话是在同监控室的人说。
监控室的人员：“那个监控不归我们管，得到理事长的办公室才有。”
曾灵灵看向严易，惊讶：“你好厉害啊，后墙有摄像头你都知道？”
严易面色无波：“学校周围，特别是这种隐蔽的地方。安监控很正常。”
雨葵深深看了眼他，推门往理事长室过去。
她刚出来，手中的手机就响了。
是个陌生的号码。
雨葵万分激动：“喂，昱昱吗？！”
电话那头是个耳熟的声音。
杜连商的眉拧紧，含着几分冷意。“他果然不在吗？”
雨葵还没回神。
电话挂断了。
*
一辆黑色的小车行驶在熟悉的街道，一路驶入繁华的深处。
薛昱趴在车窗上往外看。
副驾驶和驾车的人紧张兮兮地回头，恐吓：“喂！臭小子，别想耍花招！给我坐正了！”
“张洵！”副驾驶上的人喊了一声。
和薛昱坐在后座的，穿着黑色连衣帽的男子吓了一跳。而后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拉了拉薛昱的衣角。话语里带着恳求：“薛昱……”
薛昱慢慢收回了看窗外的眼。
叫张洵的人缓缓松了口气。
副驾驶上的人嚼着口香糖转过了身。
车里空气窒闷。
薛昱玩着自己的手指头，一根根掰合上又一根根掰开。
前排的人随着车子越驶越远，已经逐渐放松了下来。大声谈笑讲着荤话。
薛昱余光看见了旁边张洵拉自己衣角的手。
缠满了血迹斑斑的纱布，还缺失了一根小拇指。
一如他用帽子遮挡住的鼻青脸肿的脸。
张洵是薛昱华舞的同学。
薛昱在厕所看见他还是惊讶的。一是节目组已经包下了体育馆，理应没有其他人。二就是张洵脸上身上颇为凄惨的伤。
张洵是特地在厕所等薛昱的。他知道这个综艺会在这里录制一下午。
“薛昱，我……好久不见……我知道有点唐突，但我，我不是为我来的。你还记得边鹏吗，你不是和他最要好的吗？那些人绑了他……你不用怕，不是害你的，他们只是要见你一面。见到你才肯把边鹏放了。……报警？报了啊。没有用，你看……”厕所的光线下，张洵苦笑地露出断了一截小拇指的手。
“他们就问你几句话，就在后门……咱们以前还偷偷溜出去吃烧烤呢，那个后门。你别走，边鹏就在车里！就在后门的车里，你跟我去看一眼就能回来！不耽误的，求你……”
副驾驶上的男子吐掉了口香糖，点了根烟开始打电话。“王哥，对对，我们快到了……人？哈哈哈到手了，肯定到手，我们出马，那是那是……”
后座上。
张洵的手指贴靠在薛昱的手背，缓缓写下了“对不起”三个字。
从后墙翻出来，停靠的车子里走出了两个一瘦一胖的男子。
空荡的车里，哪有张洵所说的边鹏的影子。
张洵瑟瑟发抖：“……薛昱，边，边鹏他，他被关着，没带出来。要，要你和我们去一趟。”
“小少爷，请吧。”瘦子龇牙，“放心，我们是文明人。小少爷不愿意，我们自然不会强求。”
薛昱转身要走。
身后传来了胖一点的男子痛打张洵的声响。
瘦子：“哎，就是小少爷的两个朋友，我们可保不了文明对待喽。”
*
车子在一栋酒吧的地下室停下。
薛昱被带了出来。
四处是港风的建筑高楼，上下叠层的楼梯，荒废的破巷古铜。地势复杂偏僻。
这里是华城繁西路的最深处。
繁西路是华城消费最高的片区之一，也被誉为富人家的天堂。
然而准确来说，只是一帮富家玩乐子弟消遣娱乐的场所。
也是富豪长辈们最不启齿的地方。
胖子上前去蹲下拉开地下室的铁闸门。
瘦子推了薛昱一把。“进去。”
薛昱走了几步，忽转头看张洵。“边鹏真的有被关吗？”
张洵唇颤了下。
薛昱的瞳色澄澈又漂亮。
张洵：“……有，哈哈当然有。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薛昱收回眼，进了地下室：“我只是想知道，我是不是还有朋友。”
张洵闻言一颤，身侧的手慢慢捏紧。
*
华舞。
理事长室。
一身旗袍，得体优雅的坐姿。
林窈窈温笑：“各位，实在抱歉。我也想伸以援手，不过，我们这里的监控是机密。随便人，轻易看不了。希望各位谅解。”
一旁领着节目组人进来的秘书面带犹色的垂站着。
罗朝杰皱眉：“夫人，人命关天。而且，我们只要求看一下后们的监控。不会录，也不会看其他的。”
林窈窈：“哦？你们看了监控，如果是我们学校的学生，难道不会要求再查看一些这个人的信息？”
节目组焦急：“好，我们报警，等警察来看，可以吧？”
林窈窈笑容得体：“当然。配合警察的工作，是我们的义务。”
雨葵的目光寒冷。“林窈窈，昱昱有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在场的人心里都有数，真等到警察来，再去找薛昱，这其中拖的可不是一丁半点的时间。
林窈窈像是才注意到雨葵一眼，捂嘴惊讶状。
“呀。这是小葵吗？”
林窈窈站了起来，“张秘书，给小姐倒杯茶。”
“你最好别，我怕我会泼你身上。”雨葵盯着林窈窈冷冷道。
小秘书闻言不敢动。
林窈窈：“小葵的脾气还是一样，和你爸爸的一样冲呢。”
“你少恶心我。”雨葵，“我已经给我大哥发了消息，监控我查定了。让开！”
“小葵呀，一家人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现在华舞的股份可是你爸爸所有的，而管理权限也是老爷交给我负责。”林窈窈无辜，“小彦也没这个权利吧？”
雨葵懒得听她废话，将人从椅子拉开。扑到电脑上一顿操作。
林窈窈倒是不慌不忙，由秘书扶着，慢慢站直。
节目组和嘉宾们目睹地愣愣。
他们虽然知道网传雨葵是华城薛家的孩子。但被证实又是一回事。
白币东：“这位阿姨，我们丢失的朋友他也是你们薛家人。薛昱。你们……袖手旁观不好吧？”
白币东猜测眼前人大概是继母之类，而且根据豪门复杂的关系，应该还是和孩子们关系不好的继母。
林窈窈抬眼，寻声望去。“薛昱？原来走失的是薛昱吗？”
曾灵灵：“对啊。快找找吧，他爸爸妈妈也会着急的。”
“哎，我实在也想帮这个忙。况且还是小昱这么个可怜的孩子。”林窈窈心疼，“不过，他可不是我们薛家人了。也是，我也不想说，但他可不是老爷的孩子……冒名顶替的……”
雨葵踹了脚桌子。
林窈窈吓了跳。
在场的嘉宾和节目组心中惊涛而过。
假少爷？！救命，他们今天都知道了些什么真相？
雨葵怒吼：“密码！林窈窈把密码给我！”
严易走过来，掰过电脑。“我来看看。”
花荔：“阿姨，等警察来了，这事闹大对你们学校也没好处吧？毕竟人可是在你们学校不见的。”
林窈窈：“哦？那不就是能给我们学校带来热度吗，这不是好事吗？”
花荔气：“你……”
“对了。”林窈窈抚着手腕上的玉镯，“可能你们不知道吧？薛昱也被我们学校退学了，一个不守规矩的孩子，学校不守纪律，连这次还连累你们录制。这种孩子，何必……”
花荔惊讶：“不是吧？阿姨，你们让昱昱退学了吗？你们是不是眼都不好使？”
白币东啧啧摇头：“这个学校没救了。就这么损失一个人才。”
曾灵灵：“谢天谢地，幸好昱昱跑得快。”
罗朝杰笑了下。然后想起云城时，薛昱和那小姑娘合作的舞台。
很难不认同。
林窈窈：“……”
*
繁西路的地下室。
昏暗泥泞。
上了一层楼梯。
视野瞬间宽阔。
霓虹闪烁的灯光，光洁亮丽的地面。舞动嘈杂的乐声。
吧台边云雾缭绕，真皮沙发上坐着衣衫不整的年轻的男男女女。桌面上，酒水，车钥匙，瓶装的粉末……堆满各式各样。
“王哥。”瘦子上前道，“人带来了。”
瘦子话落。
数双眼睛齐齐望了过来。
一个身材魁梧，穿着夏威夷衬衫的褐肤男子站了起来。他的刘海挑染着两撮金色。
大概二十五六的年纪。脚下是名贵的球鞋，衬衫敞开，脖子上挂着一串金色的项链，五指戴满了戒指。
推开了怀里揽着的女人，走到了薛昱面前。
“啧。又见面了，小少爷。”男人比薛昱高，似乎是喝酒或者其他，褐色的脸上呈现着不寻常的酡红。
薛昱对这人没印象。
他的目光越过他，看到了后面沙发上坐着的人。身着昂贵，气息糜颓，均是一副醉生梦死的模样。
薛昱看见了桌上的酒瓶，还有其他瓶瓶罐罐，和针筒。
一个女孩蹲在桌边，仍由着沙发上的人摸着她的身体。眼里已是失神，往着胳膊上注扎着针筒。
而刚被走过来的男人推开的女孩，目光是唯一较为清醒的。她注视着薛昱这边，在对视上薛昱的眼，立马转开了脸。
薛昱觉得她有点眼熟。
但还没细想，就被耳边的声音吵到。
“来来来，我们亲爱高贵的小少爷，你又一次无视了我。”男人道，“你们薛家人的德性，目中无人，高高在上……”
男人要抓薛昱的头发，却被薛昱先一步避开了。
“真灵活啊，小兔子。”男人笑。
下一秒，薛昱就被他一个猛力推到了地上。
后头的年轻男女吹着口哨兴奋地叫嚣。
“要怪就怪你哥哥吧，地皮也和我们抢，市场也和我们抢，影视也和我们抢，就连餐饮……你们也要垄断？”男子跟着蹲下来，“我爸可是老让我多和你玩玩学习学习呢。但你们一家子都这么清高，连你……”
男子捏起薛昱的下巴。细腻小巧，仿佛一用力就能碎掉。
“你一个假冒的少爷，你为什么也不愿跟我玩？你有什么资格？”
薛昱的长睫微颤，抬起又垂下。
像是认认真真地扫了人一眼。
“你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