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半。

  派出所后边的小破巷子,卖早点的开始揭锅上摊,宋睿跟老板熟,上前要了几笼包子和油条豆浆,这市井地方没多少讲究,点完早餐站门口拢了支烟。

  他呼出一口白雾,目光看向徐正阳,“审讯室的滋味爽不?”

  徐正阳嘴里也叼着支烟,听他这么说扬起嘴角笑了下,“还行吧。”

  宋睿前年升的警司,这对于一个退伍军人来说是很快速的上什,他虽然不是警校毕业但五年的入伍经历让他积累了丰富的实践经验,破案的效率和准确度都在所里前列。

  沈河的失踪案子是他负责,这次还真难着他了,什么头绪都没有,直到昨天晚上失踪人口突然出现在医院。

  人是徐正阳送去的,姓沈的再坏,那也不能拖着别人去死。

  宋睿前半夜跟撬不出话的徐正阳耗,后半夜案件又来了个惊天大反转,沈河衬衫纽扣上发现了针孔摄像头,完整的记录了烂尾楼里发生的一切,包括所有出现过的第一当事人和录音。

  他熬了几个大夜是跑不动了,让副队带人去抓闻枫,然后拉着徐正阳来了这小巷吃早点。

  宋睿对徐正阳的了解并不太多,但艰难总能让人心汇聚,他是在17年那场抗洪中对徐正阳的印象太深刻了,都被水冲走了的人,两天后让人找到时不仅没死,肩上还顶着个老人,别说皮泡发了,那周围的血水就够吓人的。

  所以你说这种人会绑架人?宋睿就没信,这会儿没外人,宋睿也就开门见山:“你这几亿的项目也赔了,派出所也进了,怎么着,要是没有后续真打算最后顶个绑架罪的帽子啊?”

  徐正阳捻灭烟头,四平八稳道:“不会的,沈河那种人眼里只有钱,他真扣我绑架罪的帽子,他一分钱捞不着,何况这帽子他有本事扣吗?”

  宋睿笑,“他是没本事扣,但他也确实扣不了了。”

  徐正阳道:“怎么回事?”

  宋睿说:“医生从他体内检测出大量的氯丙嗪类药剂,用量很大,说醒来的几率很小。”

  “余遂,这名字熟悉不?”

  徐正阳皱眉。

  宋睿不逗他了,“其实药剂是叫闻枫的人的注射的,”宋睿跟他讲了针孔摄像头的事。

  老板上了早餐,多送了两个茶叶蛋,宋睿谢过后才又开口:“余遂这种人没遇着过,他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吧,才会在沈河身上装个针孔摄像头,连自己都算计进去了。”

  餐桌是实木的,有一圈圈的纹理,徐正阳看着没说话。

  宋睿又抽出支烟点燃,咂嘴道:“就凭这针孔摄像头拍到的东西,如果余遂真做了什么蠢事,你不可能有今天这样的机会替人顶着,徐正阳。”

  徐正阳笑了下,挺想抽支烟。

  宋睿熬了一晚上,饿得慌,叽里咕噜的席卷早餐,一边说:“不过我还真想不通,这人怎么能做到真的一丝蛛丝马迹都不留,连给你个往下查的引子都摸不着。”

  余遂那智商,徐正阳不敢说不可能。

  这时宋睿接到电话,说闻枫给拷回来了,让赶快回去,宋睿大喇喇道:“我这还有很多没明白的问题呢,回去审人了,至于余遂…”上次在所里见过,宋睿也知道两人关系,不过还是逗趣问了句,“那个…你家的?”

  “啊。”徐正阳看着他道。

  宋睿忍不住笑了,评价道:“你家那位啊,情绪太偏激了,这样不好,容易出事儿。”

  “会教育的。”徐正阳说。

  宋睿笑了,“卧槽了,妈的,听得肉麻。”

  徐正阳也笑,闷咳两声,笑过后说:“改天请你吃饭,得走了,回去收拾他去了。”

  宋睿看着徐正阳离开的背影,吹了口烟,他心情挺复杂的,说不上是惊叹还是羡慕,反正这样的感情还真没见着过。

  就真只扯着感情,没有一丝杂质,毕竟都成年人,太难得了。

  /

  房间里的帘布厚重,一点光都透不进来,余遂醒来缓了两秒,整个人像溺水了一样沉在枕头里,头上全是虚汗,伴随着阵痛。

  他昨晚被徐正阳灌醉了,又梦魇一整晚,现在整个人都很虚,手往旁边动了动没摸着徐正阳,沙哑着喊了声,也没回应,再仔细摸,床上真的只有他一个人。

  徐正阳去哪了?

  余遂想起身出去看看,一动作腰腹那块就涌上一阵酸麻,难受得又沉回被褥里,接着回忆像涨潮的水一点点回溯,脑海中开始回想起那些伴随着沉沦和欢愉的逼问。

  -我问你我给你打电话时你在哪?

  -沈河失踪是不是跟你有关?

  -余遂,别瞒着我。

  -好好说,仔仔细细的说。

  -没关系,我给你担着。

  -有什么好怕的,嗯?

  -过来,抱抱。

  ……

  徐正阳刚回到家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房间里拉着遮光窗帘,那点很低的啜泣声尤为清晰,他走到床边拍开床头灯。

  温馨的暖光洒满卧室,那绒在枕头被褥里的脑袋被手臂遮盖着脸,徐正阳还是瞧见了透亮晶莹的水珠子流进枕头里。

  扔了擦头的毛巾上床,徐正阳俯视着人问,“哭什么?”

  余遂撇开脸,鼻尖眼尾泛红,脸往被褥里埋了些,这幅样子瞧着可怜得很,余遂沙哑着说:“对不起。”

  这会儿认错倒也积极,“我错了徐正阳。”

  徐正阳说:“余遂,你要真做了什么那才是真对不起我,如果我反应再慢点,你说怎么办啊?”

  “对不起。”

  徐正阳抬起手抹了下他的眼角,余遂用手挡了,被子滑落下去露出大片肌肤,咬的嘬的啃的,身上没一块好的皮肤。

  说实话,从第一次开始,在他的那套房子里,余遂在床.上大胆又热情,他总是说徐正阳我们.睡觉,也总是洗完澡都顺带灌/肠,他的眼睛.会像猫.一样水润盯着他,会轻轻的.一遍又一遍的.喊他的名字。

  余遂的背面,是妖精。

  徐正阳指腹撵他肩胛,一点擦不去,昨晚是气急了,凶也凶了些,但也真没想到这人这么娇气,瞧着太惨了,徐正阳见不得他这样,俯身下去吻他的背。

  徐正阳说:“余遂,你犯了错我可以给你担着,但你不听话,做事情不考虑自己不考虑我,我就得收拾你。”

  “你哄我,我也要收拾你。”

  徐正阳摸了摸他后颈,问他,“听懂没有。”

  余遂点点头。

  “过来,抱抱。”

  余遂伸手抱住徐正阳,徐正阳亲他后颈,压着低沉的气音,“一直一直一直在呢。”

  沈河的事情徐正阳叫余遂别问也别管,余遂应着,都交给徐正阳,后来徐正阳又回过一趟警局,宋睿去门口接的他。

  其实今天更应该来的是余遂,他们也能传唤余遂的,但徐正阳横在前面根本没办法,于是作罢,找来他。

  宋睿叫徐正阳来是因为闻枫不配合根本无法录出完整的口供,希望能从他这找点突破。

  宋睿说:“这已经不止是一场诱导杀人案了,闻枫还牵扯进另一项罪名,非法拘禁。”

  “逮捕闻枫的时候在他房子里发现他囚禁了一男孩,是个演员,那场面太震撼了,人/就关笼子里,用狗绳拴着,窗帘拉起来没有一丝光亮,带他去做过医检,手腕脚腕脖颈上都有长期附加的勒痕,已经成疤去不掉了。”

  “那个房间里除了找到一堆性/爱/工具,还有个录音机和一整面墙的磁带,那男孩交代说-录音机不是摆设,是用来放磁带的,在闻枫跟他做/爱的时候都会放。”

  “一共八百三十四盒磁带,其中一半是备份的,最早的从一五年开始,最新的一盒磁带,是今年三月十五号的,磁带内容都是余遂的治疗记录。”

  “我们还从他家里找到一架望远镜和摄像机,取证发现,沈河失踪被绑在烂尾楼那几天,闻枫一直在对面空楼里观望。”

  宋睿说着带徐正阳去了审问室的监控隔间里,监控里的那长发男孩正对闻枫说:“闻叔,你抬头看我一眼行不行…就一眼。”

  宋睿说:“这男孩也傻,我们怎么问他都说是自愿的,不承认自己是被囚禁。”

  男孩转身面向了监控,徐正阳看清了他,很白,白到透明,是常年不见阳光的那种惨弱的病态白,但五官很秀气好看。

  宋睿:“这男孩是不是有几分像余遂?我请你来你应该也猜到一点了,就余遂你两的关系,可能你进去见见闻枫能有点突破。”

  徐正阳被放进审讯室,闻枫抬头看到他时愣了一瞬,随即又低下头,冷笑了声,“本来应该是余遂那孩子动手的。”

  他做得多好啊,引着余遂跟沈河碰面,又纵着余遂从他的设备获取沈河的行踪,什么都是万无一失的,就是没料到最后余遂没下手,闻枫不甘心,透过刺目的灯光,他抬头看徐正阳。

  “徐正阳,余遂他有精神病。”他一字一句的重复,“他、有、病。”

  宋睿一点没担心把徐正阳放进审讯室跟闻枫交谈,他一直觉得徐正阳为人处世妥帖,不失热血又沉稳可靠,但他没想到,他这把人刚放进去两分钟,徐正阳就摁着闻枫锤。

  他把徐正阳扯到自己办公室,徐正阳静了会儿,问宋睿,“最新一份磁带,我能听一下吗?”

  “这个…我需要先申请,如果申请到了,我传给你。”

  离开派出所,徐正阳顺道去看了眼夏女士,这夏女士丢给他一个烂摊子是事实,但她主意确实打得好,也庆幸徐家还有这么根顶梁柱。

  沈河的案子结案后,徐正阳和余遂都很忙,偶尔徐正阳会挤出时间不打招呼的去接他下班,跟老李聊会儿天,他加班的时候,余遂也会半夜突然来公司,有时候带着宵夜,有时候带着花。

  一开始,在寂静无声的早晨,许随东突然在老板办公室见到大老板时会愣得找不着北,到后来,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后来在云瑞的饭局上,老板和大老板碰上,两人还装不认识,甚至被云瑞的高层引荐介绍一番后两人有模有样的打招呼。

  许随东觉得两人很坏,也知道饭局结束,在谁都不知道的地下车场,大老板上了老板的车,许随东不小心撞到过他们接吻的时候,觉得很般配,也无意撞到过两人之间的对话。

  那时,大老板递给老板一张卡,说里面只有六百多万,叫老板别嫌弃,听他说,是卖房的钱,而他老板还真不要脸的接了下来。

  正当他嫌弃老板之时,隔天老板把卡递给他,让他去把那套房买回来,自个还添了几十万,老板说,万一以后吵架了,这没个地方去不像话。

  许随东觉得,硝烟里或是平淡里,爱情和生活,被这两人给过活了。

  顾绒齐也是这么觉得,胖子他们一起聚过一次,地点就在篮球俱乐部,徐正阳这人,竟然能让余遂脱下扣子永远扣到喉结的处的白衬衫。

  他跑起来,很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人,这人的生命,有了热度和力量,好像迟来很多年,终于迎来了正当时的灿烂花期。

  顾绒齐也在球场里跑,贱道:“先说了啊,谁赢谁请客宵夜。”

  徐正阳和余遂的眼神下意识投向彼此,遥遥对视了眼,无需言语,包含着默契。

  所以后来徐正阳下场喝水时,余遂就像有预感一般,目光追随着他,然后看着他溜进了消防通道。

  他紧随其后。

  徐正阳已经转下第二层楼梯。

  余遂趴在扶梯栏杆上向下俯视看他,额角发尖挂着晶莹的汗珠,呼出热气,喊了他一声。

  楼道空旷,一说话就会回音两遍。

  徐正阳仰头,笑起来,“别管他们,我两先走。”

  余遂看着徐正阳,突然就笑了。

  “徐正阳,我跟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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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1.作者剧情流废物,收尾这里想过要不要写得逻辑严谨些,但作者真废,一旦写就要拉很长,罗里吧嗦一通,所以还请各位剧情上不要太计较,随便看看就好,图个开心,谢了。

  2.感谢小天使W.Y.的火箭炮,作者无以言表,真的谢谢,破费了。

  3.三章番外,都会在十二点之前陆续发上来。

  4.感谢各位地观阅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