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常一样,徐正阳洗完澡按他的作息来看,至少十分钟内会到床上躺下,回复一些讯息然后再刷半个小时的新闻,关了手机可以在十分钟内入眠。

  徐正阳刚提步朝卧室去房门被扣响,他去开门,是佳佳,这妮子跟崇礼静有点像,一点不客气先挤进房里来。

  “什么事?”徐正阳给佳佳倒了杯热水,他耐冷房间里空调开得低,拾起遥控器加了几度。

  佳佳跟路过似的,连沙发都没坐下手肘撑在沙发背上,先对着徐正阳笑了下,徐正阳也看着她,仿佛没读懂她眼里的深意。

  佳佳翻白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拍了拍沙发背道:“得,我最后帮你一次,给你个机会,今晚余遂哥没回来,他应该在研究室待一晚上。”

  “所以呢。”徐正阳问她。

  佳佳无语道:“等余遂哥做完报告大街上肯定没车了啊,怎么回来?”

  佳佳唱戏似的转了口气,心疼说:“如果他想休息一下就只能在冷冰冰的实验室,估计没有被子,可能就拿外套将就一晚上吧,而且沙发很小,余遂哥那大长腿肯定塞不下,也不知道这样睡一晚上会不会感冒啊?”

  佳佳不错过徐正阳的一丝一毫表情,但有点失落,这人一点不为所动的,徐正阳眼睛不带眨的几年军姿不是白站的,就控制个面部表情而已,一点不成问题。

  佳佳不信邪,就她这智商和洞察力不可能嗑错CP,她还是那句话,他两不是真的她就是假的。

  佳佳怎么招人心疼怎么说:“实话告诉你吧,其实余遂哥已经在研究室好几天了,估计今天晚上能做出结果所以来告诉你的,如果方便你就接他回来睡个好觉,人都瘦一圈了。”

  到吉林后他们挺忙,徐正阳也自己忙自己的,佳佳捡着能说的告诉徐正阳说他们此次来吉林工作进度并不顺利,有几个节点卡好几年了,各方见解不一,林老这次主要就是为这来的,阻力很大,余遂在研究室熬好几个通宵了,不想让林老失望而归。

  余遂闷得挺好,就徐正阳这鹰眼一点没发现,印象中的余遂太高处不胜寒,没有烟火气,自然的,那些苦啊累啊痛的都易被忽略。

  “哦对了,也许你以后可能会来问我余遂哥的兴趣爱好什么的,但也许你闷骚不来问,我现在就顺带告诉你了,加油哦,徐叔叔。”

  搭桥完毕,佳佳溜得快,不然徐正阳要逮着她改称呼,她就觉着好玩,不可能改。

  房门一关徐正阳就回房了,四五分钟后又出来,已经穿戴整齐了,这穿着过分硬核,他也觉着不错,勾起车钥匙就出门了。

  三十岁的男人了,再热爱工作也得爱惜自己身体,佳佳说得余教授好可怜,徐老板有点心疼,要去疼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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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余遂哥没兴趣爱好,不过你喜欢什么他肯定就喜欢什么,佳佳说。

  徐正阳导航到佳佳给他的位置,他解开锁屏看时间,放缓车速晃悠到来也才十二点半,徐正阳降了点车窗,点了支烟醒神。

  熬到将近一点四十多,徐正阳才给余遂发微信,押着肩膀在狭小的空间里伸懒腰,又降下车窗散烟味。

  空寂的大楼里余遂借着手机照明灯出来,徐正阳觉得余教授胆儿挺大的,外面风很大,气温也低,余遂坐上车后徐正阳就关了窗。

  在里面穿着无菌服时热得要发汗,余遂也没想到外面会有那么大的风。徐正阳给他发信息时他刚洗干净实验器材,极静的环境里突然手机消息提示音响了一下,熬了几个通宵他以为自己幻听。

  因为通常情况下他的手机是静音状态的。

  这时又响了声 。

  当然徐正阳除外。

  余遂出了实验室快步到更衣室,脱掉层层无菌服从自己衣兜里摸出手机点开。

  第一条徐正阳问他还在忙么。

  第二条是一段几秒的小视频。

  第三条,徐正阳叫他忙完再出来。

  余遂没说什么废话,发给他稍等二字,这几天很忙,但余遂心里一直戳着根小刺似的,每天佳佳和他跟着林老忙,总会惦记着一个人在酒店的徐正阳。

  倒不是担心他照顾不好自己或怎样,就挺奇妙的,想到他一个人在酒店里,心里就闷闷的,总感觉把人给丢下了。

  空间狭小,车里很快回暖,余遂手机屏幕还亮着,是和徐正阳的聊天页面,很正常,但他注意到后悄无声息摁息屏了。

  “没耽误着你吧?”徐正阳问余遂,发动引擎掉头,又加了句“大忙人。”

  一般这种话拿捏不当说出来就是揶揄别人,但徐正阳厉害,语气里全是心疼,还藏着点能让人感受得到的责备,徐正阳掉完头余遂才跟他说:“没耽误,刚好忙完。”

  至于后半句只能当没听见,挺累的,思考不动了,以往和徐正阳的交流,哪怕很日常,他都会在脑子里过一遍才出口,如果交谈,他估计今晚可能够呛,保不准自己能出口妥当。

  但徐正阳只是唔了声就没再说话。

  车开了一段路,徐正阳从后视镜看他一眼,这人安静坐在副驾驶里目视前方,车里昏暗看不清模样,收回目光徐正阳问他,“不睡会儿?”

  过了几秒,余遂偏头看他,轻轻嗯了声,疑问语气,他刚才没听清。

  徐正阳自己都没察觉,他和余遂在一起的时候面部表情一点不酷,甚至可见的温和,嘴角时常有浅淡的笑意,只要面部肌肉微微一动,那笑意就会十分明显。

  徐正阳敲着方向盘,很耐心的样子:“睡会儿吧余教授,晚上开车慢,一点不帅,装睡也行,给我留点面子。”

  余遂毫无意识的被逗笑了,徐正阳说:“后座有件衣服,你将就盖一下,别到头来感冒了。”

  余遂不跟他客气,扭身从后座摸来衣服,什么勉强够盖的,简直可以当被子了,不过他真是累了,没力气跟人调侃,放了点座椅盖上衣服闭眼,很轻易的就睡着了。

  徐正阳车开得又稳又慢,跟龟爬似的,足足比去时多开了四十多分钟,车子刚停下余遂就睁眼了,徐正阳注意着余遂,瞧见他醒来微皱起眉头:“没睡着么?”

  余遂解释说:“睡着了,我睡眠浅而已。”

  徐正阳哦了声,下车时他叫余遂把盖身上的羽绒服穿上,外边正冷呢,他穿得也不少,套头毛衣和加厚外套,瞧见余遂先看了眼他的穿着才应声把大衣穿上。

  电梯里光线十足,徐正阳比余遂高小半个头,而且余遂瞧着比他纤瘦一点,细腰长腿更明显,下颌也比他柔和一点,整个人看着温和又内敛。

  余遂低垂着眼睛,大脑有点当机,羽绒服很厚很温暖,下车时徐正阳又伸手来把拉链拉到了顶端,他暖得手脚软绵,鼻息里全是属于这件羽绒服的味道,还有点很淡的烟味。

  他有点沉溺其中,如果能有一张床,他能立刻倒下就睡着。

  徐正阳过了睡点很清醒,他站在余遂左后方 ,能看见余遂半张白皙的侧脸和耳廓,不知道是不是热的,他的耳垂有点泛红。

  他捏着着钥匙圈玩,也不跟余遂说话,但这样的安静反而是恰好的,就适合深夜,四人依旧住同一层,隔着几间房,先经过余遂房间,徐正阳开口说话,“余教授,注意休息,晚安。”

  余遂道完晚安又说了句谢谢。

  徐正阳说:“别说谢谢,余教授记着我的好就行。”

  徐正阳打破作息规律,熬了大半夜也没跟人说上两句话,更别说有其他进展,精神却挺来劲,有时候随着心意疯一把滋味挺爽的。

  而余遂累了好几天精神一直被吊着,此刻心里被挤满热乎,他稍一放松,一头栽进软绵去。

  余遂第二天一早就去开研讨会了,佳佳以为徐正阳没去接余遂,想吃瓜吃了个空,白瞎了她的热心肠,徐正阳没多解释,佳佳一看就是个神助攻,但徐正阳现在还不想的,至少在余遂自己想清楚之前,应该让他自己思考做决定。

  往后的一个星期,余遂依旧很少回酒店,佳佳有时候会给他发一些关于余遂的信息,这小妮子挺会拿捏人。

  余遂大部分时间都在这边的研究所泡着,重复不断研讨,反复精进实验,林老一天十六个小时对着屏幕,佳佳在林老身边帮着演算数据,他更不能闲,但每天都会收到徐正阳的消息,叫他注意后颈的伤。

  以前比这累的时候也有,但这次滋味挺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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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去医院拆纱布那天,徐正阳开车去接余遂,又大喇喇的跟着进了伤口处理室,还是上次的医生,几次看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是病人的哥哥?”

  徐正阳视线从余遂的后颈移到医生脸上,他当了好几年兵确实看着没有余遂那么细皮嫩肉的,不过他纠结的重点神他妈奇,瞟了眼余遂问医生,“我看着很像家属么?”

  那家属的定义可广泛了。

  咳了两声,医生选择沉默的拿起医用剪刀,纱布一层层拆开,好心情没能持续,徐正阳的脸色跟着医生的脸色逐渐凝重起来。

  余遂脖颈白皙,那缝了几针的伤口很明显,线缝在皮肉里,泛着血红,医生说:“伤口有点发炎了,是没忌口吧。”医生手指触碰伤口检查说:“还有点裂开了。”

  “没好好擦药吧?”

  徐正阳也没料到每天提醒着了这么大的人还会那么搞,早知道婆妈个屁啊,就该摁过去,就该逮着人脖子亲自上手。

  余遂感受到徐正阳的目光正盯着他,自己尽力把视线定在医生脸上,有些躲闪的意味。

  处理室空空荡荡,医生感觉哪里怪怪的,被病人面无表情的盯得有些瘆得慌,还有这旁边站着的“家属”,压力怪大的。

  原本今天能拆的线没拆,最后医生再次嘱咐说:“可别不拿身体当回事儿,辛辣刺激的食物就先忍忍别吃了,还有脖子要适当放松,我估计你这伤口裂开就是因为长时间低头造成的。”

  徐正阳也被教训了,医生没什么底气的说:“家属也要多关心照顾病人一些,别麻痹大意的不当回事儿,要再这样下去下次来估计得重新缝针。”

  这会儿徐正阳倒是虚心的听医生话,就算眼皮底下的人一直躲着目光不跟他对视也不妨碍他又睨了眼。

  他看医生处理伤口时多凑近了两步,衣角挨着余遂衣服的布料,垂眼能看到他的领口,延伸往下是一点隐秘的白皙锁骨…更往下看不见了。

  他一边听着医生教训一边忍不住对余遂说:“余教授,你还真不让人省心。”

  空气里安静了那么几秒,余遂本来就有点发红的耳尖更红了,医生眉间也控制不住的跳动,就徐正阳一个人淡定无事得一批。

  徐正阳的车坐多后有一点后遗症就是自己会毫无意识的做一些小动作,回到车上后余遂自己悄无声息降了点车窗,凉风吹着终于舒服一些。

  余遂捏着手指,觉得这几天徐正阳天天关心他伤口自己还弄成这样挺对不住的,回到研究所余遂都没从这样的抱歉感里抽离。

  不行回去道个歉吧,余遂想。

  余教授最近吃糖好频繁,三个实习生见余教授又剥了颗糖含嘴里但看着心情不佳。

  后来快下班时又见余教授从更衣室出来,竟然没穿白大褂!

  然后下班了!

  靠,从没见余教授下班那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