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鬼一直沉睡到第二天下午。

  徐正阳头痛欲裂,躺在大床上发了两分钟呆,很缓慢的确认自己在酒店,身上黏了一身酒汗味,很不舒服,他坐起来准备去洗澡,一脚踩到地毯上却愣了一秒,低头看,他踩在顾绒齐的脸上。

  徐正阳:……

  不知道是不是从床上掉下去的,顾绒齐还睡得死,一整个大喇喇趴地毯上。

  徐正阳洗完澡出来顾绒齐坐在地毯上发呆,缓慢的抬头看徐正阳,出口嗓音沙哑,“我感觉全身骨头都要散架了。”他又摸了摸脸道:“我是不是被谁扇了一嘴巴子?”

  他愣了半晌,喃喃,“我他妈今天旷工了,要死。”

  头很疼,他只模糊记得好像昨晚余遂来跟他要一个什么文件,其他的真喝断片了,连怎么会在这里醒来的都不知道。

  徐正阳靠在沙发里抽烟,顾绒齐也捞出一根点燃缓缓神,问他,“你还记得昨晚咱两怎么来的酒店吗?”

  和顾绒齐一喝大就断片不同,徐正阳喝醉归喝醉,但醒来什么都记得,什么都想得起。

  顾绒齐突然说:“咱两这样好像剧烈运动完后抽事后烟的两gay。”

  徐正阳:……

  去你妈的。

  第二天顾绒齐去上班心里多少有点心虚,午饭时间抬着餐盘游到余遂身后,推了推他问,“领导没说什么吧?”

  “没。”

  “有没有提到我什么的?比如迟到啊,旷工的。”

  “我说你生病了。”

  顾绒齐觉得今天的余遂有亿点点不一样,甚至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母爱光辉,下班后顾绒齐问他,“一起吃个饭?”

  余遂拒绝,转身走进实验室去,顾绒齐低骂一句“加班老变态。”

  话刚说完就见余遂又走出来,跟他说:“去。”

  顾绒齐:……

  徐正阳刚发微信问他一起吃饭么,和顾绒齐。

  餐厅是顾绒齐选的,吃喝玩乐这方面他最擅长,以前读书的时候去哪聚餐去哪玩儿他最爱张罗,而且都还行。

  昨晚酒店那一觉睡得顾绒齐浑身难受,真就像是酒店里约了一炮似的,自己还是下面被摁着.操.的那个,特么的主要是着了凉,感冒好了没多久今天又是一天的拉肚子。

  饭还没吃就跑厕所,回来后顾绒齐深吸一口气,也不拿两人当外人叹气说:“特么的菊花都撑爆了。”

  徐正阳恨铁不成钢的冷眼瞅他道:“长了张嘴不是让你用来放屁的,你这张脸再怎么不值钱也揣着点,别什么都往外兜。”

  “我干,徐正阳你闭嘴吧。”顾绒齐扶着腰骂道,好在选的是小包,不然估计得被围观。

  徐正阳老神在在的挑衅:“呵呵。”

  “我□□大爷,你他妈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把我踢下床我能拉肚子吗?”

  “注意措辞,我睡觉没踢人的习惯,要么你自己滚下去的,要么你本来就是一直睡地上的。”徐正阳说完似有若无的看了眼余遂。

  两人着实幼稚,余遂也不好多说什么,一直敛着眼用温水洗餐具,但听到某些字眼时眉间跳了跳,抿了下唇,右边嘴角有个很小很浅的梨涡,轻轻一动面部肌肉就会显出。

  “我有病么我睡地板。”后来顾绒齐回包厢被拦着走不掉被灌了不少酒,结果喝断片醒来什么也记不得,甚至记忆错乱自己在停车场把文件给余遂后两人就分别了。

  徐正阳收回目光继续和顾绒齐掐架,直到菜上桌战火才暂时停息。

  两人忙着掐架余遂沉默着把三份餐具都洗了遍,给徐正阳倒了杯茶,想了想也给顾绒齐倒了一杯,今天的余遂太好了,顾绒齐感动得稀里哗啦,郑重其事道:“余遂,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哥,我亲哥。”

  余遂提醒他:“你比我大。”

  顾绒齐垂死挣扎,“不是吧?我记着不是你比我大吗,我记错了?”

  余遂说:“我四月的。”

  顾绒齐悻悻的垂下肩膀,又道:“那不就是上个月么?怎么不说一声,好歹给你过个生日啊。”

  余遂不太想聊这话题,只轻描淡写一句,“没什么好过的。”

  顾绒齐还要逼逼,刚张口话头就被徐正阳抢了道:“吃饭都堵不住你嘴,跟个老娘们似的啰里八嗦。”

  余遂抬眼看徐正阳,只见他夹了一筷子蒜头扔顾绒齐碗里。

  顾绒齐愣了一瞬,像记起什么似的,不但没跟徐正阳吵吵反而有点庆幸得亏徐正阳拦住了他。

  余遂的家庭情况他倒是不知道,但跟在林老身边时偶尔听林老和余遂的交谈里有过那么一两句,他进研究所来每次过年余遂都是去陪林老过的,从没提过家人,就算余遂没说傻逼都应该能意识到什么。

  顾绒齐恍然大悟,在心里骂自己嘴不灵光算了脑子也不行。

  吃到一半顾绒齐又有点肚子疼,这时突然想起刚在厕所门口碰到的人,他跟徐正阳卖关子,徐正阳不上道,顾绒齐只好说:“你前未婚妻。”

  徐正阳自己倒是无所谓,毕竟是男人,可是有些话就不应该乱说,开口警告道:“能好好说话么?”

  “行。”顾绒齐还算了解他脾性,读书的时候一群男生聚在一起就喜欢聊学校里的女生,过于兴奋了还会打几句嘴炮,徐正阳一般不发言,别人怎么着他管不着,但话题里一带上他他肯定急眼,顾绒齐纠正道:“你前相亲对象行了吧。”

  徐正阳没说话,三人也吃得差不多了,徐正阳从烟盒里磕出一支烟拈在指尖,听顾绒齐说:“不知道怎么传的,圈子里现在都说你是同性恋。”

  余遂握筷子的手紧了下。

  顾绒齐说:“哥们,不打算解释下?”

  徐正阳把烟拢嘴里,舌尖顶着烟蒂没点,他无所谓从唇逢里吐字:“人言可畏,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得,心真大。”说完他又道:“用不用兄弟给你介绍,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我找的肯定比你家老爷子找的强百倍。”

  “没要求。”徐正阳把烟夹在两指间散漫搭在桌沿,徐正阳不想聊感情这话题,挺没意思的,前两次都是草草终结话题,但今天出奇的耐心。

  顾绒齐觉得这些人为什么不想谈恋爱,有那么好的条件为什么不谈呢?和喜欢的人谈恋爱不好么?结婚不好么?不幸福么?

  “你也说了,是和喜欢的人。”徐正阳声音平平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

  顾绒齐看着徐正阳,余遂也跟着看,徐正阳解释说:“感情这种东西说不清,没遇着喜欢的真没谈恋爱的欲望。”

  挺颓的这想法。

  “真他妈冷心冷肺。”顾绒齐评价。

  徐正阳扬唇笑道:“确实,最好谁都别对我那么好,不值当,我回应不了。”

  余遂敛下眼睑,手指拨弄着白瓷茶杯,触感有点冰凉。

  顾绒齐失笑:“无情。”

  一顿饭,各尝各的味道。

  顾绒齐下车后徐正阳又送余遂,车开得稳,也没遇上什么堵车,天黑时到了余遂家小区。

  余遂下车后弯腰跟徐正阳说再见。

  徐正阳说:“再见。”

  人没影后徐正阳掉头离开,还是没耐心等到回家,半路把车停路边抽烟。

  徐正阳是三十岁不是二十岁,感情这种东西,不管男人和女人还是男人和男人,本质都是相通的,他以前也交过女朋友,虽然很短暂,很不成熟。

  雨伞也好,昨晚醉酒也罢,他自然不会挑明了去跟余遂问这些事儿,但他们只是刚认识的朋友,余遂对他的友好已经超出了界限,徐正阳忽视不掉也不会忽视。

  他是很久没有新感情了,也自觉算不上情种,甚至对感情需求并不强烈,一辈子真单身都无所谓,反正自家老爷子也就过成那样,他的爱情,大底得碰上日久生情才是开端,被抛弃在这个快餐感情时代之后。

  徐正阳在一顿饭里表明自己的态度,余遂不可能听不懂,如果余遂聪明点,也应该知道及时止损是最好的。

  他这么做,摊开厉害关系给余遂看,主动权自然也落在余遂手里,止步或退后他都能自行决定,而他可以当什么都不知道,大家还是朋友,谁都体面。

  徐正阳不了解余遂,其实就没人了解余遂,像顾绒齐说的,他是和徐正阳一样的人,对感情需求并不强烈。

  不论是获得的感情还是付出的感情其实比徐正阳少之又少,他对徐正阳好并非是希望得到怎样的回复,更多的是一种本能。

  只是在这个过程中,他没想到顾绒齐会把他卖了和徐正阳喝醉了跟本没断片,加上他又是这么个冷人,对谁格外好是如此明显,最多,他只是不够谨慎而已。

  对于晚餐时徐正阳说的话,余遂并未有多伤心,就算徐正阳直接开口拒绝他也没关系,假若谈恋爱,他极有可能处理不了很多问题反而会给人带来麻烦,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余遂一点多从书房里出来,家里的灯基本都关了,只开着一圈幽暗的壁灯,他穿着一件圆领的针织毛衫,清冷的面容有些疲态,还有些孤独感。

  他走到电视柜那里蹲下从里面捞出烟和打火机,旁边是电视机和一截插线,顿了顿,他起身摁开开关。

  余遂点了烟含嘴里,眉头轻微皱着,又从电视机柜的抽屉里翻出使用说明书遥控器等等,这电视买来后一直当摆设就没碰过,盘腿坐地上捣鼓了会儿,余遂摁了下遥控器,屏幕亮起来。

  当电视机里出现声音他又关了电视,把遥控器扔茶几上,同时摁灭烟蒂,关灯回房睡觉。

  要说真没什么情绪也不可能,徐正阳讨厌他么?恶心他么?

  被一个男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