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省某县某山丘。

  道路左右是大片的良田实验区,正面横着一条约4米宽的水沟,水沟边立着彩色的pvc牌子,上书“某某旅游环线欢迎您”。

  “美女,要停车哇?这边这边!吃饭不?正宗农家饭、柴火鸡,山上的新鲜水果、跑山鸡都是我们特色!好吃不贵,价格实惠,你保管你吃了一顿还想二顿!”一名大嫂扒在车窗边拉客。

  招岚也笑问:“我想找一名叫李高良的老先生,大嫂你认得吗?”

  大嫂眉头一皱:“你找李老头儿啊?你是来吃酒碗的哇?他们昨天就把人抬出去了!”

  “啊?”招岚没听懂。

  大嫂也一头雾水:“你不是来奔丧的啊?”

  “你是说,李高良老先生去世了?”

  “是嘛!前天死的,晚上就拉去烧了,连三天都没嗑够就抬出去了。你是他们家亲戚哇?”

  “他们家在哪儿?”

  “就前头,你拉撑走,抵拢倒拐,左边一排树桩桩就是他们屋,树子今天清早才拉起走,他们几姊妹还安逸,卖了大几万的树子。”

  “谢谢。”

  大嫂摆摆手,又去拉下一个客。

  朝云小声问:“姐姐,你能听懂她说话?什么叫‘拉撑走抵拢倒拐’?”

  “就是直走见路口拐弯,她刚说砍了树,应该很好找。”

  几分钟后,招岚看见了一排被新砍掉的楠树,空气里还有木屑的气味,树根下一圈淡黄色仿佛它褪色的血。

  半开的朽木门里,是互不相让的争吵,偶有两声格外尖锐,檐上雀惊欲飞。

  “你在车上等我,我先去看看情况。”

  朝云乖巧点头,她一出生就是公主,从来没有来过这么荒僻的地方,虽说有个旅游环线,但她真的不感兴趣。

  招岚敲了敲门,里面这才停止争吵。

  “哪个?”

  有人探出头来,发现不认识,便问:“你干啥的?”

  “请问是李高良老先生的家属吗?”招岚问。

  “找老头儿的!”

  “那车是不是她的哦?老头儿还认得到这么有钱的女娃子?”

  “他死了,你有啥事嘛?”

  招岚答:“受人之托来看望老先生,请问老先生葬在哪里?”

  林老师说这老先生有真本事,招岚还想着带回去当老师呢,不料来迟一步,可既然到了,死者为大,祭拜一下是礼节。

  “哪个喊你来的?”李老大其实有点担心这人是来找麻烦的。

  前段时间不是网上又在传传统医学有用吗?附近人都知道老头子在搞那些草药,万一有人真的信了网上的话,跑过来找老头开了药,吃出毛病了想找他们赔偿咋办?

  “林贤林阿姨。”

  “认不到,你要拜就明天来,我们处理家务事。”李老二挥手赶客,心里还惦记着卖树的钱,凭啥老大分的多?他不干!

  招岚心下了然。

  李老先生的儿女们对这个父亲并不孝顺,虽然气愤,但作为外人并不方便插手,正要走,却见一个和朝云差不多大的少女从灶屋里追出来,拉着另一个中年妇女的衣裳声嘶力竭地喊:“还给我!这是爷爷留给我的!”

  “死女娃子,松手!”

  “这都是爷爷的宝贝,你们不能丢!还给我!”

  “爷爷?你跟我老汉儿有啥关系?莫得人要的讨口子娃娃,屋头一根猪草你都不要想!滚开!”

  招岚眼力好,看见那是一堆陈旧但很干净的手稿,其中一页被风吹起来,赫然是一份药方。

  “这位大姐,你要把那些都丢了?”

  “关你啥子事!”女人说罢,又自顾嫌弃起来,“拿去点火都嫌它潮!”腾出来好把老头儿的红木箱子搬回去。看書喇

  “既然你们不要,不如卖给我。”招岚话落,一院子的人齐刷刷看过来,眼睛里如出一辙的贪婪,招岚微微笑起来,漆黑的眸子显得格外真诚,“我是卖怀旧商品的,你这摞笔记一看就有年头了,应该有市场。”

  “真的啊?你出好多钱?要是比收废品还便宜,那就免谈!”

  招岚拿出打量货物的目光:“一本5块钱怎么样?你那儿应该有二三十本,我吃点亏算你160。你们家要是还有其他老物件也可以给我看看,能收就收。”

  “5块钱?是不是太相音(便宜)了?”

  “废品9角钱一斤,一本还莫得1斤,可以了!”

  “要的哇!”

  说定后,李家人又跑进屋去抢老物件,问招岚收不收,招岚一一估价,最终所有物品总价还不到一千。

  李家人开开心心地收了钱,只有那少女极力阻止着,可惜势单力薄毫无作用,只能恨恨的盯着在场每一个人,包括招岚。

  招岚暂时没空理那少女,与李家人又聊了几句,知道他们在分遗产。

  除了门口的树,还有屋里的所有东西。

  老头子有两口红木箱子,已经被老三和老大分走了,老二则拿走了床下面藏的四百多块钱,让招岚遗憾的是,李高良这些年晒的草药都在昨晚被这三兄妹烧了。

  如今他们唯一难办的就是房子不好卖。

  三兄妹都在县里住,平时不会回来,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还不如卖成钱分了。

  可是房子太破了。

  “我有个长辈很想回乡下养老,这里空气好,说不定他会想买。”

  “真的啊?妹妹,你要不这哈打个电话?”李老大眼睛冒光。

  房子不值钱,但地基值钱。

  “他现在不一定有空接我电话,这样吧,你们留个号码给我,我拍几张照片,有需要的话再联系?”

  李家人连忙点头,只有那双眼通红的少女站在墙角,看着这群可恶的人随意就将爷爷遗产处理了,眼神越发阴郁。

  她没有家了。

  爷爷要她学的东西她还没有学会,爷爷一辈子的心血在他们眼里居然只值160块钱,少女咬着牙心中似有山崩。

  招岚这时候朝她望去,少女仿佛一头即将爆发的狮子,而院子里的所有人,都是进犯她领地的侵略者。

  “她是住在这里吗?”招岚的声音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少女身上。

  李家人对少女的厌恶瞬间飙升到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