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麽。”

  沈轻羽斜着凤眸,呵笑一声。

  他曲成爪状的掌心下,不知何时已画出了一个血色的诡咒凭空飘着。

  “那祝你们好运,早日将可怜的姬公子救出来。”

  沈轻羽是嗤笑着说出这句话的。

  下一息,沈轻羽凤眸一凝,那掌下的血咒便化作淡淡的血光,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

  那姬九,依旧头也没抬的拭着手里的黑色长剑。

  沈轻羽有些没料到,那姬无常那般的嚣狂阴狠,他的贴身侍卫,生性竟然不坏。

  “阿暖,我们走吧。”

  沈轻羽眸光温软的对一旁的楚雪暖说道。

  “好。”

  二人御剑自洗剑溪旁一跃而起。

  那两道风姿绰约的身影,引得在洗剑峰洗剑的众人纷纷抬首,惊吟感叹。

  几盏茶过后。

  沈轻羽与楚雪暖于摘星阁前落下了身来。

  “阿羽,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沈轻羽轻笑,“寻吃的。”

  沈轻羽将伞剑收好,与楚雪暖一块踏入了摘星阁。

  剑宗的试炼大会一过,偌大的摘星阁便冷清了起来,只看见寥寥几个小厮正在店里收拾打扫。

  而温窈窈,仍旧若几天前沈轻羽第一次见到的那般,正一身艳红的倚靠在柜台后,撑着螓首打着瞌睡。

  一副似睡非睡的模样。

  朝光自敞开的雕花木窗穿过,落在温窈窈妩媚生艳的面上。

  还未等到沈轻羽走过去,那温窈窈却是睁开艳眸,伸着懒腰自藤椅上站起了身来。

  “沈公子,楚姑娘,这吹的什么风,你俩怎么来了。”

  温窈窈自柜台后步步生烟的袅袅走出。

  沈轻羽面上轻笑着。

  “不好好待在旭阳峰上修剑,来我这小店是何意。”

  “当然是来看温姑娘的啦。”

  沈轻羽笑着道。

  “哼,就属你的嘴最甜!”

  温窈窈笑吟吟的娇嗔一声,朝身后正在擦桌子的小厮招了招手。

  “来人呐,沈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快给我做些上等好菜呈上来!”

  “是!”

  身后的小厮领命,急忙走进厨房中。

  沈轻羽与楚雪暖找地方坐下,而那温窈窈也扭捏着腰肢行了过来。

  “温姑娘,我们可没钱。”

  沈轻羽轻笑道。

  “谁说要你们钱啦?我这个人呐,说起来一点都不惭愧,我最不缺的便是银两了。”

  温窈窈艳眸一笑。

  “沈公子,你对我有恩,往后我这摘星阁,随时随地都欢迎你与楚姑娘来,只要我这摘星阁有的,我都会无偿给你们。”

  “那便多谢温姑娘了。”

  这一次,沈轻羽没有推让,而是直接接受了温窈窈的好意。

  过了几息之后,小厮便端出了一道道热气腾腾的上等好菜摆在桌上。

  许久没有进食的楚雪暖,看见吃的东西,禁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

  “阿羽,我要开吃了。”

  “好。”

  沈轻羽眯着眸一副笑吟吟的模样。

  而温窈窈,坐在沈轻羽和楚雪暖的对面,支着螓首凝视着这对好看的璧人。

  “阿羽,这红烧肉好吃。”

  楚雪暖虽不断往嘴里塞着,狼吞虎咽,但还是不忘往沈轻羽的碗里夹菜。

  瞧着大快朵颐的楚雪暖,沈轻羽凤眸中含着笑。

  阿暖,往后这剑宗便是我们的安身之所,我们不必再风餐露宿,四海为家了。

  吃饱喝足之后,沈轻羽从桌子旁站起来,对着温窈窈拱手作了一个礼,轻声道,“多谢温姑娘的招待。”

  “沈公子,我们也算是相识多日,便不必这般的客气。

  往后在这剑宗,我温窈窈罩着你们二人。

  虽然我的剑不怎么样,但……”

  温窈窈打了一个响指,下一息,有两个蒙着面的黑影,自她的身后窜了出来,恭恭敬敬地站在她的身旁。

  “我手上有两名隐宗的厉害刺客

  若是有什么人敢欺负你们。

  来告诉我,我替你们出头。”

  温窈窈媚笑说着。

  而后她艳眸转了转,像是想起了什么,对沈轻羽和楚雪暖道,“说起来,如今同是剑宗的弟子,我的辈分比你们大,你们二人理应叫我温师姐才对。”

  沈轻羽想了想,道了句,“温师姐说的是,是我思虑不周,还没有改过口来。”

  温窈窈只是媚笑着,没有再回话。

  沈轻羽与楚雪暖,此息从桌旁撤身,准备要走了。

  “多谢今日的招待,日后我与阿暖再来拜访温师姐。”

  温窈窈艳眸一眨,幽幽道,“沈师弟,你今日来找我,不会真的就只是为了吃一顿饭吧?”

  “吃饭是其次,我们主要是来看温师姐的呀,你说是吧,阿暖?”

  沈轻羽转眸看向一旁打着饱嗝的楚雪暖。

  楚雪暖急忙垂下螓首,甚是诚恳的道了句,“是的。”

  “哼,别贫了,快说吧,是什么事儿?”

  “真是什么都瞒不住温师姐的眼睛。”

  著着剑裳的沈轻羽,眯着凤眸,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我想问温师姐一件事。”

  “何事?”

  温窈窈盈盈笑着,似是对沈轻羽接下来所要说的话非常感兴趣。

  “初来乍到,我想问,历年来剑宗所逝去的先辈,葬在何处?”

  前世沈轻羽虽然在剑宗待了一段时间,剑宗的绝大多数地方,他都随着那剑帝南阳墨去过。

  但终是有好些地方尚未知晓的。

  “沈师弟,你问这做什么?”

  温窈窈一副甚是好奇的神色。

  沈轻羽轻笑着,不慌不忙道,“听闻剑宗的弟子,皆是斩妖除魔的侠士,这么多年来,咱们沈国多亏了剑宗先辈长老们的付出,才会这般的安定平稳。

  作为沈国人,如今拜入剑宗门下,理应是要先去祭奠一番才是。”

  温窈窈的艳眸中闪过一丝惊色,随后道,“没想到沈师弟竟这般有心。”

  “应该的。”

  沈轻羽轻笑,凤眸里闪过一丝狡意。

  “在剑宗,有一个叫做剑冢的,是专门安葬死去弟子的地方。”

  “越过长青峰,朝西北方向御剑飞过二十里,会看到一片枫叶林,那里便是剑冢。”

  “原来如此,多谢温师姐了。”

  沈轻羽朝着温窈窈,拱手道了声谢。

  与温窈窈道别后,沈轻羽便携着楚雪暖,一起御剑往那长青峰飞去。

  几盏茶过后,他们便看到了那巍巍而起的长青峰。

  只见那是一座通体翠绿,形状尖细的一座山峰。

  再朝西北方向,御剑飞过了二十里。

  很快,沈轻羽便到了剑冢。

  撤剑落下,楚雪暖抬起月眸,看到前方一棵棵枫树下,皆是密密麻麻的坟冢。

  一根根苍苍的白幡,插在坟头上,随着朝风缓缓飘着,一眼看过去,会让人有些瘆得慌。

  “阿羽,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楚雪暖面带困惑。

  她知晓方才沈轻羽与那温窈窈所说的话,并非属实。

  “阿暖,我来这里是为了寻找一样东西。”

  沈轻羽凝着眼前的那片剑冢,温润的面上生起一道诡谲的笑意。

  “不久前那白鬼帝教给了我一种诡术,名为炼尸术,我来此,便是为了炼尸。”

  剑宗毕竟是沈国的第一大宗,在剑冢里,一定葬着许多修为厉害的人。

  沈轻羽来此,便是为了找到一具合适的尸首,将其炼化为自己所用。

  沈轻羽对楚雪暖没有丝毫隐瞒,直直说道。

  楚雪暖一直知晓沈轻羽在暗中修习诡术,但当听到炼尸这二字,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炼尸术麽?阿羽,这种诡术听上去有些可怕呢。”

  楚雪暖月眸稍垂,绝美的面上生起一丝担忧,“阿羽,修习这般可怕的邪术,你不会有事吧?”

  沈轻羽笑了笑,眸光温软的视着楚雪暖,轻声道,“阿暖,别担心,我有把握。”

  让楚雪暖一人在外面把风,沈轻羽便剑袂飘飘,毫无惧意的走进剑冢。

  朝思暮念自他的眉宇间窜了出来,帮助沈轻羽勘觉葬于墓中之人的气息。

  沈轻羽的剑裳上纤尘不染,他的眸光,自那一座座墓碑上扫过,寻找适合的目标。

  沈轻羽看到一座爬满青苔的墓碑上,写着“洗剑峰第三十代弟子王朝风之墓”这几个大字。

  凤眸中一道血光闪过,沈轻羽勘觉到那人生前的修为太低,并不是沈轻羽所要寻的尸首。

  转过眸去,沈轻羽又看到一座新碑上,题着“倚天峰第四十代弟子姜不离之墓。”

  阴冷的墓风涌起沈轻羽的剑裳。

  沈轻羽凝着血眸,感知到那新墓下葬着的那人,似是一名女子,虽然修为不错,但与沈轻羽相性不合,仍旧不是沈轻羽想要寻的。

  一只只漆黑的乌鸦立在枝头上,在这片死寂的剑冢,偶尔发出一声凄厉的唳叫。

  沈轻羽继续寻着,寻了好些时候,在一座不新不旧的墓前停下了身。

  只见那墓碑上写着“洗剑峰长老燕南之墓”。

  沈轻羽的面色滞了滞。

  是他……

  燕南。

  十八年过去,他竟已经死了麽?

  沈轻羽蓦然觉得有些神伤。

  十八年前,在沈轻羽还是南若宇的时候,他认识这叫燕南的。

  他是洗剑峰的长老之一。

  当年背着书篓,只有七岁的南若宇,经常自那洗剑峰旁走过。

  有一日,南若宇瞧见在洗剑溪旁,有一名看上去三十多岁的男子,正坐在洗剑溪的亭子上,黯然神伤。

  那便是燕南。

  南若宇见他一副郁郁不得终的模样,心生怜意,便走上那亭子,询问他究竟怎么了。

  但没有想到的是,燕南转眸看到南若宇之后,却涕泪交加的将他拥入怀中。

  原来,这燕南虽是修道之人,却风流倜傥,在剑宗山脚下结识了好几个女子。

  好几年前,他让其中一名女子有了身孕。

  燕南是一个负责任的人,在孩子出生后,他便一直将其带在身旁好生养着。

  但就在几个月前,他好不容易才养大,只有五岁的孩儿,却感染了疟疾丧了命。

  据燕南所述,南若宇的长相与他死去的幼儿甚是神似。

  自此之后,每当南若宇自洗剑峰旁经过,都会看到那燕南,站在洗剑溪旁的亭子上等着他。

  将好些好吃的,好玩的,都笑吟吟的塞到南若宇的手里……

  回忆停住。

  没想到十八年过去,那燕南竟然死了。

  沈轻羽不禁叹了一口气。

  燕南作为洗剑峰的长老,生前的修为自然是不低的。

  沈轻羽凝起血眸,朝思暮念散着血光笑嘻嘻的在燕南的墓上围拢着。

  他勘觉起墓中那燕南的气息,竟发觉他身上的戾气与凶气竟然很重。

  也不知他生前,究竟是因何而死的。

  少顷后,沈轻羽睁开凤眸,在思忖了片刻之后,沈轻羽低吟了一句。

  “燕南,便是你了。”

  沈轻羽将朝思暮念收回眉心。

  他在墓前盘腿坐下,将伞剑拔出,将手掌割伤。

  殷红的血自沈轻羽的手掌间沁出。

  一阵阴风吹来,沈轻羽面上诡笑着,乌丝涌起,口中开始念起诡谲难懂的咒语。

  下一息,坠落在地上的殷血,宛若一条弯弯曲曲的红蛇一般,缓缓的钻入燕南的墓中。

  血不停的自沈轻羽手掌流下,沈轻羽不歇的吟诵着诡谲的念咒,面色稍显苍白。

  几息过后,燕南的墓开始簌簌的响起起来,像是有什么正要从墓中爬出来。

  噗。

  一只白骨苍苍的手,在一只只乌鸦的凝视下,从坟墓中探了出来。

  再接着是头颅,身子。

  最后,一整具挂着腐肉的尸首,便从墓中破土而出,颤颤巍巍的站在沈轻羽的面前。

  紧接着,沈轻羽的血所凝成的那条血蛇,却是爬上他的骸骨残肢,将其浸染成了可怕骇然的血红色。

  沈轻羽这时睁开凤眸,只听见簌簌的响声,那幅立着的枯骨,在摇晃着的白幡下,竟长出了新鲜的血肉。

  几息过后,燕南的嘴里发出啊啊啊犹如哀唳一般甚是可怖的声音。

  沈轻羽此息停止了念咒,抬着殷血淋漓的手站起了长身。

  凝视着燕南那张很是熟悉的脸,沈轻羽诡异笑了笑。

  只是,重生筋骨的燕南,面色扭曲着,眼眸是一片骇人的血红色。

  沈轻羽完成了炼尸的第一步——血契。

  若想成功炼化一具对自己唯命是从的尸首,可不是这般容易的……

  还有很多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