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浓香扑鼻的咖啡，品尝它被糖块冲淡的苦涩，看着面前的雅恩，海伦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不知道自己能够说些什么。
雅恩和查理斯先生的对话，让她知道雅恩现在应该加入了某个特殊的势力。
她很想知道这是个什么势力，可是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在尤拉诺斯家家道中落后，她也听闻太多，见识太多，清楚某些特殊势力是不可以对外人透露身份的，哪怕是自己的亲人。她不知道自己该问什么，又该不该问，能不能问。
与她一样，雅恩现在也是这个想法。他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超越者和第一机关的事情不能对普通人说起，这是贝丽丝女士早就和他说过的。
不过相隔一个星期，兄妹俩坐到一块什么也不聊也太尴尬了。
“海伦，最近怎么样？”
“雅恩，咖啡很贵吧？你哪来的钱？”
兄妹二人同时开口。
顿了一下，四目相对的两人都有种尴尬的表情浮现。
“我很好……”
“不要担心钱……”
又是同时开口。
不过这一次两人都没了尴尬，一起笑了起来。
片刻后，海伦首先道：“不用担心我。拉斯特女士和米娅对我很好，在他们家，我就像是回到了三年以前一样。今天是我过意不去，觉得在他们家什么事情都不做很不礼貌，所以自己出来买些食物……钱是我自己攒下来的，没用他们的。”
雅恩笑着点头道：“那就好。对了，你钱还够用不？”
说话间，雅恩往左侧口袋中摸了摸，他打算看看查理斯先生给了他多少钱。
但当他掏出三枚金镑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都可以算是贵族的家庭教师这种中产阶级两个月的工资了，也差不多是如今尤拉诺斯家的所有现金资产！
他不知道查理斯先生为什么会给他这么多钱，不过既然到手里了，他不用岂不是辜负了查理斯先生的好意？
大不了以后还吧，反正都有一万的外债了，也不愁再多这么一点。
如是想着，回过神的雅恩分出两枚递给海伦：“这些钱你拿着，有什么需要用到的地方不要省。也给拉斯特修女和米娅带一些礼物，算是你住在他们家的报答，顺便替我问声好。”
海伦并没有收下，她蹙起秀气的眉头，疑惑道：“你哪来这么多钱的？”
自家的情况她又不是不知道，值钱的东西差不多都变卖了，剩下的也就是他们两人为了回忆尤拉诺斯夫妇而特地留下的高档餐具！
“难道你把餐具卖了？”
海伦霍然站起来，打翻咖啡，弄脏了修女服也没有在意，攥紧双手，满脸紧张的瞪着雅恩。
那套餐具是他们兄妹对父母情感的寄托，对过去的回忆，什么都能卖，唯独那套餐具不能！
被海伦强烈的反应吓了一跳，雅恩一脸莫名其妙的起身，扶好海伦的咖啡杯：“餐具？我什么时候卖餐具了？”
“那你的钱哪里来的？”
雅恩开始反应过来海伦反应激烈的原因，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有些支支吾吾的解释道：“这是……这是报酬。”
“什么工作能给你这么多钱当报酬？”海伦气势汹汹的追问道，眼里开始氤氲闪亮的水滴。
3枚金镑可不是一个小数字，相当于中产阶级两个月的工资，可以对照现代企业高管两个月的工资，他们才分开一个星期就多出这么多钱，傻子都会觉得有问题！
她已经确定雅恩是把那代表他们兄妹对父母情感的寄托的餐具变卖了！
“我……这……”
“这是我们给尤拉诺斯先生配合我们工作的报酬。”
查理斯先生充满磁性温和的声音在两人身旁响起，不知何时已经到两人身边的他掏出一张手绢递给海伦，微笑道：“很抱歉打搅你们兄妹聊天，尤拉诺斯小姐。听你们的的对话，你似乎误会了什么。尤拉诺斯先生并没有卖掉什么餐具，我可以证明的。”
海伦一脸狐疑的盯着查理斯先生看了片刻，摇头道：“谢谢，但是不用了，我洗洗就好。”
说完，她又看向雅恩：“你真的没有卖掉餐具？”
“我卖掉餐具干什么？”雅恩一脸苦笑，掏出了自己口袋里的手绢递给海伦：“先擦擦吧，这样子太难看了，而且黏糊糊的在身上你不会不舒服吗？”
海伦盯着眼睛看了片刻，确认雅恩没有说谎的痕迹后，这才接过手绢擦掉沾在修女服上的咖啡，然后小心折好放进自己的口袋：“这条手绢我洗了之后再给你。”
“那么麻烦干什么，我自己会洗。”
“你洗的东西从来没有干净过。”
雅恩顿时有些尴尬的咧了咧嘴，露出不知是笑还是哭的表情。
没有理会雅恩，海伦的目光再次转回查理斯先生，迟疑片刻后，问道：“不知道我该如何称呼您？雅恩在配合你们做什么？刚才街道上的人突然走光是否和你有关系？”
她的语气还是有些气势冲冲的，表情担忧而警惕，若不看年纪相貌，这态度活像是担心自犊子被人欺骗的老妈子。
“查理斯，你叫我查理斯就可以了。或者和你哥哥一样，叫我查理斯先生。”查理斯先生一脸和蔼的笑容，走到雅恩身边坐下：“我们在做什么，如果有机会，我们会告诉你的。只是现在，希望你不要追究。”
海伦眼睛睁大，似乎不满查理斯先生的回答，却又突然变得有些迷茫，最后甚至有些无神。
“我知道了。”
“忘记这里发生的事情，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是。”海伦表情僵硬的点头，微提修女服的裙摆行了一个淑女礼，转身离开了咖啡馆。
雅恩微皱眉头，目送海伦离开。
虽然他知道查理斯先生催眠海伦是最有效最直接的办法，可是冷不丁的直接上催眠还是让他颇为不满。
不满又能怎么样？我还能揍一顿他消消气吗？
“你们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吗？”
查理斯先生笑道：“那个人已经被多隆带回支部了，会有人审问他。”说完，他见雅恩的态度有些冷淡，知道这源于他催眠了海伦，于是又笑道：“我不会用催眠术干涉他人的人生，但是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之时，我也不会吝啬自己会催眠术这个事实。”
长吁一口气，雅恩道：“没事，我能理解，只是还有些无法接受。你的做法让我感觉超越者和一般人之间有种可悲的屏障，就像是人类和动物之间的区别。”
查理斯先生微微沉默了片刻，淡淡道：“超越者和普通人的区别比人和动物之间的区别更大，越高级，这种区别就会越明显。”
“为什么？”
查理斯揣起烟斗抽了一口，看着雅恩的眼睛，目光深邃，似乎像黑洞一样可以吸收光线：“我如果不收敛自己的灵性，仅凭自然外溢的灵性就可以控制普通人；多隆的杀意不加收敛，身旁的普通人会变成只知道杀戮的野兽。对普通人来说，我们的存在真的和他们一样吗？”
“单单只是存在，我们就是他们的危险。”
雅恩无言以对，盯着自己面前的咖啡，盯着咖啡上渐渐散开的拉花，有种自己的理智似乎也随着那些拉花溃散的感觉。
“不用想太多，以后你会理解的。”
查理斯先生的话让雅恩回过神来。
他揉了揉鼻梁，暂且将这个话题从脑袋里揉出去。高级超越者离他还非常遥远，他不需要被这些事情影响到生活。
不过一旦知道一件事，想要彻底抛去对其的思考，这是常人难以做到的，他只能选择新起一个话题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查理斯先生，伊利亚现在怎么样了？”
“他现在很安全，我们将他安排在伯德先生的住处，等待总部派人来解决他身上的无瞳之眼。他们大概三天后到。”
……
回到自己家中，雅恩扑倒在床上，享受片刻被褥的柔软，又马上做起来。
“单单只是存在，我们就是他们的危险……”
重复着查理斯对自己说过的话，雅恩蓦然感觉到一种可怕的氛围在自己身边萦绕。
当一个人存在本身就是周围人的危险，那这个人还能称之为人吗？
“不加收敛的灵性会控制低级超越者在内的所有人，不加收敛的杀意会让人变成只知道杀戮的野兽……呵……”
莫名的笑着，却不知道自己笑的是什么，雅恩看向床头的笔记本，突然感觉自己似乎正在走向一条不归路。可如果不走这条路，他又像是停留在即将坍塌的悬崖上，随时都会跌落深崖。
“算了，想再多也没有用。走一步看一步吧，在我接触到魔镜魔法的时候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霍然起身，像是给自己的想法打气一样，雅恩伸了一个懒腰。随后看向了窗外伊利亚家的医院方向。
在向查理斯先生询问伊利亚的事情的时候，他本来打算如果第一机关没办法解决伊利亚身上的无瞳之眼，那就稍微透露自己可以消除无瞳之眼的事实。
只是现在，这一块似乎并不需要他担忧了。
“我更该担心的其实是我自己吧？第一机关总部派来的人绝不可能放弃调查我的事情，到时候如果调查出我就是魔镜之后的神秘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