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夺回楚州，就与小周、北疆、青塘、琅琊都接壤，咱们泰安已是一方霸主，姑娘应该称王！”
众将士同样激动起来，跟着一个城主打天下，和跟一个诸侯王打天下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姑娘称王，就能封官封职，封侯封爵，他们大小都是官了！
沈沫雪忙招手道：“此事容后再议。先回楚州城！”
将士们心情大变，人人面露红光，并且一路还捡回了之前落下的弩车。
逃跑的北蛮子明显是嫌这东西又重，又不能用，就没带走。
但是有搞破坏的，把零件拆的七零八落，或是推倒，或是拿刀砍。
但这些损伤不算什么，修一修就能恢复。
可是离楚州城越近，大家的表情再次从欢喜变回愤怒和悲伤。
因为逃跑的北蛮子不光破坏了弩车，还一路杀死活着的百姓，目之所及之处，皆是死尸残肢。
高铁先一步带人到楚州城灭火，沈沫雪赶来的时候，只见一片焦土。
这座城几经战乱，除了地基还能用，城墙、房屋皆被毁。
夺回楚州，杀死拓牙王的激动，在看到这遍地狼烟，惨绝人寰之状，她的心情再次沉重而哀伤。
钉子他们在清理战场，她来到一处高峰上给泰安和清河写信。
暮色苍茫，望眼望去，连天烽火才熄灭，天是灰蒙蒙的。
地是一片白一片红，白的是未融的雪，红的是将士和百姓的鲜血。
一寸山河一寸血！一抔热土一抔魂！
此刻，没有人比她更明白这句话的背后意义。
身后传来一阵暖意，她回头一看，白鹿和小白不知何时皆靠在她背后，拿毛茸茸的脖子抵着她。
狼和鹿能相处的这么好，可那些持着弯刀的蛮夷却不肯放过我可怜的汉人百姓。
这时她看到山坡向阳处，一簇簇荆棘在岩石和冰雪中，顽强地活着，不屈地等着春的到来。
她站了起来，慢慢走到那处崖边，看到无数石缝中，倔强而坚韧的荆棘。
她的心呯呯地跳，一股热血与豪情喷薄欲出。
她张开双臂，对着下面清理战场的将士高声道：
“荆棘女王！
从今日起，削手魔女沈沫雪自立封王！
从今日起，我就是，荆棘女王！“
我会将那荆棘一样，顽强不屈，重振汉人风骨，重修破碎山河。
让我汉人百姓，在如画江山里，幸福地活下去！
下方将士先是一静，随即万众齐呼：
“荆棘女王！
女王万岁！”
狼嚎和鹿鸣也加入进去，沈沫雪一身红衣在风中猎猎作响，乌黑的长发翻飞如舞。
雄壮的白狼和神圣的白鹿立于她左右，她眸视远方透着雄心与霸气，以及无限和孤傲和坚强。
仿佛她天生就该是这片天地的王，无冕之王！
她给清河的信还未发出去，莫鱼先带一队人马气喘吁吁地赶到，见到沈沫雪才放松下来。
沈沫雪疑惑：“你怎么来了？才从天上下去，冻坏了吧？”
莫鱼喘着气说：“属下怕姑娘去追敌，忙带着清河剩下的精锐赶来相助。”
沈沫雪没好气地说：“你们就这么不放心我！穷寇莫追的道理我还不懂吗？”
钉子赶紧提醒：“以后不能再唤姑娘了，要改口。”
见莫鱼一脸疑惑，钉子难掩兴奋地道：“要唤女王！姑娘要自立为王了！”
莫鱼表情淡定，只是那突然亮起来的眼眸和微微抖动的手指，让熟悉他的人知晓，他有多激动。
几息之后，他骤然转身：“属下这就带人将魔女，不，女王旗插到楚州每一个角落。”
沈沫雪轻笑道：“这个不急，咱们先来说说眼下最要紧的事。
钉子，你镇守楚州边界，以防北蛮子回击。
莫鱼，你的空军轮流每天十只热气球，配合钉子在楚州连界巡逻。
然后你负责楚州境内巡逻，以防匪类和藏起来的北蛮子牧民生事。
高铁，你派人回泰安让我哥把大铁车运到楚州城，再送一批科学院的老师和学生来。
重建楚州城、挖护城河与清河连接、城楼之上架起百辆弩车，要把楚州建的和泰安一样坚固。
再则就是清点楚州的人力，插下女王旗之后，先让官史来此报到。
拒不服从者，斩之！“
楚州城与当初一清二白，完全是废墟上重建的泰安不同。
北蛮子南下沿路破城、焚城、屠城至楚州时，当时的楚州城主很快就投降了，打开城池迎接北疆王。
之后没多久，大周投降，楚州归于北疆，被拓牙接手。
所以这里的官吏大多都活了下来，只是从大周官吏变成了北疆官吏。
除此之外，楚州的勋贵、富豪、乡绅、士族这些人，也都活的好好的。
他们或是出钱或是出粮或是出人，贡奉拓牙，所以他们的权力和地位，得以保留一部份。
当然，也有忠君爱国者，誓与周氏朝廷、汉人社稷同生共死。
可惜这些人，要么被拓牙杀了，要么被那些已然决定做北疆人的同族杀了。
而剩下的这些，对现状挺满意。
拓牙王嗜杀又怎么样？又杀不到他家里面去，底层贱民多着呢，拓牙又杀不绝！
反正他们的田地和奴仆得以保留，依旧能花前月下，花天酒地。
而现在沈沫雪与拓牙一战，毁了整个楚州城，逃跑的北蛮子沿路杀人无数。
山谷的一场天火焚的狼烟遍野，这一刻，他们知道，楚州的天又变了！
比起恨北蛮子，有人更恨沈沫雪。这个魔女真是祸害！
走到哪，哪里就起战事！
北蛮子当皇帝也挺好的，大家该喝酒喝酒，该吃肉依旧吃肉。
你造反干什么？就算要造反，那泰安和献州还有琅琊，还不够你们这些反贼折腾吗？
为什么要跑楚州来？北蛮子杀来我屁事没有，你沈沫雪一来，我又要躲地窖，家奴还被北蛮子征去守城。
佃户四散逃进山林，到处都是狼烟焦土，死尸残骸……
有些人，跪久了，不仅站不起来，还怨恨那些宁死不愿意跪的人。
瞧瞧，都是你们这些人，惹怒了主子，害得我们这些早早跪下的人也跟着受气。
这样的人哪个时代都有，汉奸嘛！
也就不用他拿着小扇子当翻译，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叫‘太君’了。
面对敌人，笑的跟春天的花一样。
面对同胞，却视为草芥，死的尸山血海，也觉得不关自己的事。
此时的沈沫雪还不知道，打下楚州，杀拓牙，并不是她遇到最大的麻烦。
还有另一个大麻烦在等着她，那就是楚州各个阶级，各个层次，心怀各异的人。
这里人跟泰安百姓完全不同，泰安百姓都是流民。
是跟着她沈沫雪吃过苦受过罪，知道太平和安宁有多来之不易，知道重建好的家园，要拿命来守护！
他们崇拜沈沫雪，信仰沈沫雪，甚至知道，敌人杀来时，求神求佛皆没用，得靠沈姑娘来保护他们！
可楚州的百姓就不同了，在他们看来，战火是沈沫雪燃起来的。
那些被北蛮子驱赶着送死的百姓，是沈沫雪的兵杀死的。
那些被拉到城门口当肉盾的女子，也是因为沈沫雪的兵杀来才有此一劫。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外面诺大的江山等着她来打，但楚州这个才打下来的江山，却要她费十二分心思来守住。
……
泰安军清扫战场与旁的军队也不同，并不是把尸体一堆往山沟或是河里扔了就完事。
泰安军有严格的战场清理教程，首先尸体必须焚烧，挖坑掩埋后学得洒石灰。
绝不能接近水源，不论是人尸还是马尸，都不可接近水源。
甚至一场大战后，马也必须喝烧开后放凉的水，不能喝野外沾了血的水。
对于这一点将士们开始不理解，在沈沫雪从船舱扒出一台显微镜，让他们看过野外的水之后，再也没有一个人敢偷喝生水了。
一代战神，霍去病据传就是喝生水得病死的。
北蛮子的尸体好清理，但百姓的尸体要集体埋藏还要立碑，举行祭祀。
而泰安士兵的尸体则全部运回泰安城，葬在烈士陵园中。
所以打扫战场就花了些功夫，知晓楚州战事已结，小林涛和若宇辰，带着少年军立即就赶了过来。
两人看过那焚成黑土的山谷，也看到一片焦墟的楚州城，能想像战事有多惨烈。
小林涛后怕地抱着沈沫雪：“大姐，你没受伤吧？”
这次沈沫雪还真没受伤，中了两刀也只是轻伤，包扎一下她就没放在心上。
“我很好，就是泰安军损失惨重，张将军你俩看到了吗？他怎么样？”
沈沫雪说的自然是张华生，就他冲进楚州城，和拓牙面对面战了一场，受的伤十分重。
“他在清河军区医院，医生说最少也要卧床一个月。不过张叔叔不愿意，总吵着出院。”
若宇辰来了沈沫雪就没让他闲着，对付小官小吏，以及大周朝官制上的事，他比沈沫雪可清楚太多。
他的少年军分成小队，去统计楚州城的县和乡镇、人口、田地等等。
少年军因为没在这场大战中发挥能力，很是沮丧，觉得自己被小瞧了，总是被削北军保护着。
这一听城主的吩咐，个个都极有干劲地投入进去，连小林涛都跟着去。
若宇辰负责核实人口和田地，高铁则负责将削手魔女的大旗插遍楚州。
沈沫雪在楚州城外的营地，指挥将士清理楚州城，准备沈林松一到就着手重建城池。
她一直留在此地不走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她在等楚州当地的勋贵乡绅来拜见。
这一等就是三天，不光没有一个勋贵来求见新城主，甚至连之前的那些官吏，死了的不论，活着的也消失没影了。
若宇辰拿着他从楚州城搜罗出来的名单，以及跟活着的百姓确定的官吏职位，所到一处就找人，毫不意外，一个官吏也没找出来。
沈沫雪笑了，敬酒不吃吃罚酒啊！这是一点也不给我削手魔女面子啊！
“通知钉子，楚州城，北蛮子不许进，楚州人不许出。
敢叛逃者，格杀勿论！”
此令一下，第一个撞钉子方天画戟上面的，是楚州吴氏。
吴氏是西北大族，各地都有分支，楚州这一支势力很大，算是楚州地头蛇之一。
北疆攻占楚州的时候，大周皇帝南下，吴家人看着追不上了，很有眼力劲地立即就转入北疆门下。
连反抗都没反抗一下，另外几个能与吴氏平起平坐的地头蛇，不甘认蛮夷为尊，组织人手反抗，全被搞死了。
呃，明面上是北疆搞死的，暗地里吴氏可出了不少力。连人家妇孺藏身的秘道，都是吴氏告诉北疆的。
这次北疆与泰安一战，前期吴氏同样出了不少力，就北疆的军粮，有三成都是吴氏筹的。
吴氏家主吴文公，怎么也没想到，势如破竹的北疆，强悍无比的八王之一拓牙，会败在一个女人手里。
还败的这么惨，死无全尸。而兵败的将领们，竟然没有一人想替拓牙王报仇。
或是向单于求援，而是全跑了，跑了……
吴氏这回又跑慢了一步，没跟上北疆将领的脚步。
上回没追上大周皇帝，这回没追上北疆将领，吴氏众人意见有三种。
一是转投沈沫雪麾下接着在楚州恰饭，这沈沫雪是汉人，又是女人，比拓牙更容易掌控。
并且她麾下有管理城池能力的人不多，她需要人才，说不定吴氏大半人都能混个一官半职的。
乱世之中，保命要紧，当个三姓家奴也没什么好丢脸的。
二是组织楚州百姓造反，不是造大周和北疆的反，是造沈沫雪的反。
理由一样，她一个女人，凭什么占领楚州？凭她都能成为一方雄主，难道我吴氏就没资格吗？
三是带着财产和人才，立即南下，投奔大周那边的吴氏本家，离楚州远远的，管她沈沫雪和北疆怎么打，都不关吴氏的事了。
就是这楚州经营百年创下的家业，说舍弃就舍弃，真有点舍不得。
三方人马吵个不停，决定先派出人力探查楚州城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