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先顾难得收起了不正经，他微低额头，抬手揉搓着眉心，“我看能找个什么法子补救吧。”
说完这话，钟先顾抬头看了眼蹲在不远处的李子云，见李子云没有说话的意思，他又再次说道：“但你也别往好处想，你的魂魄自是留不住的，早日去阴曹轮回道，来生若是有缘，莫约还能以......兄弟相称？”
说到最后一句，钟先顾说得有些小心翼翼。
他自我感觉，李子云与他的交情没多深，记得还是百年前，他刚入中三境的时候，在黄粱国，与李子云有过一段时间的露水情缘。
如果只是互帮互助，在那秘境里各取所需，那也算情缘吗？
不过那其后多年，他们也有过几次见面，但都很符合礼制，没有做什么让人面红耳赤之事。
额，如果肢体接触也算的话，好像也做过......
那是在钟先顾六境入七境闭死关的前几年，他们在浚湯南部，最靠近无垠大海的地方，有过一次相遇。
李子云那时与他同境，也是一场山上夺宝，李子云重伤昏迷，钟先顾背着她日行万里，前往他的府邸北部终南山下的北帝宫疗伤。
至于钟先顾下山游历，细察天下阴邪之地时，为何总是能遇见李子云。
其中自然是因为她所在山门神郜宗，是浚湯独一家以修炼阴神为主的山门。
钟先顾作为钟馗传人，长居北帝宫，自幼习得正统伏魔之道，掌管一定程度的阴神入道规则。
源于钟馗之念，钟家后人，修行只为让凡尘之地触目所及，皆为净土。
钟先顾从来没想过对或者不对，也从来践行这一原则。
终南山下北帝宫，一代一主，到钟先顾这一代，北帝宫着实有些落魄，改名叫落魄宫也未尝不可。
不过其中曲折，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这些回忆，对于钟先顾来说，他真的觉得很平常，而且他压根没有往那方面想过。
如今李子云却说出那样的话，钟先顾自然深感棘手。
他可能是个榆木脑袋罢？但主要是北帝宫也从未教过他这些啊。
所以，钟先顾这会儿倒是不敢再掏裆了。
他的模样居然是有些窘迫，拘谨。
李子云看着眼前这个邋遢汉子，眼泪就是止不住的流，明明多么想见到他，可一见到朝思暮想之人，心口竟是这般如火烧。
尤其是知道终将别离，那火烧过后，便是如同撕裂般的疼痛。
李子云不怕疼，她从来都不怕，自小修行，阴神出窍忍受万虫蚀骨之痛，她永远都是坚持到最后的那一个。
她回望自己的一生，两百年修行不到的六境元婴修士，很是惊才艳艳了吧？
她还记得和钟先顾第一次相遇，在那黄梁国秘境里，整整两年，与这个永远大大咧咧邋里邋遢的男人，朝夕相处，日夜为伴。
那两年里，在那阴魂横行，暗无天日的秘境里，钟先顾只给了她一样东西。
那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这个邋遢汉子，给了他心安。
是真的很让人心安，仿佛有他在，什么都会好起来，不会消极悲观，他总会让你快乐起来。
如果那种心安也是情愫的话，李子云认了，她承认，她就是喜欢上了这个汉子。
所以往后的日子，她一次次的和他假装偶遇，去往一个又一个阴死之地，创造一次又一次的下次再见......
若不是那场山门变故，或许她也能踏入那飘渺的上三境？与钟先顾共游世间千万年......
李子云是有底气的，因为她有两个灵根，那翠绿瓷片是她最大的秘密，也是她资质平平却能“破境神速”的倚仗。
但似乎也是导致今天这个结局的导火索？
瓷片的得到也是机缘巧合，那时她不过二八之龄，得到瓷片后，她隔三差五都会做一个梦，梦中的自己，御空虚空，身旁环绕着一个流光瓷罐，与其对峙的还有一个看不清脸的人......
“你就不问问，我为何要掳那少年阴神入此地？”
李子云稳了稳心绪，她想送钟先顾最后一个礼物。
她苟活至今，为的就是见钟先顾一面，她知道这样一个养阴之地，如果钟先顾出关，一定会有所察觉的，只要他能来，只要还能再见他一面。
她没有什么做不了的，死从来都不是她畏惧的。
她只是怕忘记，真的很怕啊......
钟先顾听李子云提起这个，他面色有些不自然，“你别说是为了镇魂刀。”
李子云终于是破涕而笑，“钟大仙师不愧是上三境大能，什么都瞒不过你。”
钟先顾一步踏过两人之间的鸿沟，他来到李子云面前蹲下，面色严肃且认真，“李子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不可夺人所好，希望你明白。”
李子云轻叹一口气，“自然是知道的，你不是也让那少年看完了全过程吗？那少年肯定会动心的。”
说完李子云抬手，其手掌上现出一物，是那翠绿瓷片。
很明显，这瓷片依然是无主之物，李子云并不能灌灵控制。
之所以能凭空显现，自然和这里是阴魂之地有关，心中所想，便可显现，而李子云作为此地的主人，她自然有办法让别人看见她想让别人看见的。
“这瓷片......你为何这么笃定？”
钟先顾皱眉，他自然是知道李子云瓷片的秘密。
李子云自信开口，“同为瓷片的拥有者，都有同一个目标，我相信他会懂的。”
没等钟先顾说话，李子云再次开口，“至于弥补，与那少年完成交易后，我自会散去百年阴神修为，不再入轮回道，更不会以游魂苟活，至此三界之外，三道之内，再无我李子云。”
“先顾，我不会让你为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