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过去,小桃时不时便入宫,月冉溪拦不住,也便随她去了。

  燕乙偶尔过来寻人时,也只得是苦笑着,无奈地将自己的夫人好说歹说这才带回府上去。

  小桃对于自家小姐是百依百顺,在燕乙这一边却是作威作福,也可以看得出在燕府应当是过得不错,月冉溪这才放心了下来。

  正是一日午后,闲来无事,月冉溪折腾着,将京城中技艺最为高超的几名绣娘都唤到了宫中来。

  原因无他,只是为了让她们教一教自己刺绣罢了。

  月冉溪气恼地盯着自己又绣出来状似癞蛤蟆的梅花鹿,将手中的绣品悄悄地藏到了一旁去,暗暗思衬着。

  有好师傅在教,她就不相信,自己的刺绣好不起来了。

  前世今生,就没什么事情能难得倒她,怎么能因为刺绣而玷污了自己的半辈子名声!

  那小桃每次一入宫,每每撞见自家小姐苦练刺绣,终归得狠狠地嘲笑一番,气得她无话反驳。

  那几名绣娘得了皇后的口谕入宫,本是战战兢兢地跪倒在地上,礼数周全地磕头行礼。

  即便是当了这许久的皇后,月冉溪仍然不习惯别人对着自己磕头,眉头微皱,只得吩咐道:“都起来吧,在我这里不用磕头。”

  那几个绣娘只得默默地站起身来,安安静静地低垂着头,候在一旁,也不敢发出任何的声响来。

  她们这半辈子都在刺绣,几乎连京城的官老爷都不曾见过几个,哪里入过宫啊,更别提亲自拜见眼前的皇后娘娘。

  这民间对于眼前皇后娘娘的传闻颇多,无论是后宫无一佳丽,或者是皇后娘娘的亲子被立为太子,无一例外,都足以说明这皇后娘娘之厉害。

  她们不过是寻常民妇,生怕得罪了皇后娘娘,因而一言一行格外小心。

  眼瞧着她们仍旧那僵硬的作态,月冉溪无奈地敛了敛眉,朝着一旁的小橘使了个眼色。

  小橘自然是清楚小姐的用意,轻笑着,走上前去,走到了那几位绣娘的眼前,温和而轻声细语地解释了一番。

  “诸位娘子,不必拘谨……”

  等到她将月冉溪的用意说明时,那几个绣娘面面相觑,似乎尤为惊诧,但也并未多想,转过身,微微一屈身,应答了下来。

  “皇后娘娘,民妇定然倾力相授。”那为首的绣娘胆子稍大一点儿,眼瞧着娘娘双眸温和澄澈,这才躬身允诺道。

  正当月冉溪欲说些什么时,一个通禀宫人走了进来,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禀告道:“皇后娘娘,月夫人苏氏求见。”

  苏氏难得来宫中一趟,她尤为拘谨,即便是贵为皇后生母,也不敢随意进出宫中。

  月冉溪一听,高兴地一扬眉,也顾不上思衬苏氏入宫的意图,赶忙吩咐下去道:“准。”

  如此一来,苏氏进宫,月冉溪也无心学刺绣,只得暂时搁置下来,对小橘吩咐几声下来。

  “明日再请各位娘子入宫来,小橘帮我送客。”

  小橘沉稳地应下了小姐的话,而后领着几个唯唯诺诺的绣娘从侧门而出。

  在侧门处站定时,小橘取出了几锭碎银子来,一一塞到了她们的手中,而后温和地笑了笑,解释道:“辛苦各位娘子多走几趟,后头我们小姐还有赏赐。”

  对于京中的寻常百姓而言,这一锭碎银子便是大半年的开支。

  这几个绣娘的技艺虽是高超,为达官贵人出绣品也能赚上银子,但终归是凭着一双手绣,一年到头也赚不了太多银子。

  因而她们有些诚惶诚恐,却也默默地收了下来。

  “多谢姑娘。”那几个绣娘战战兢兢地收起了银子,赶忙出声道谢。

  小橘思衬着自家小姐的吩咐来,看着这几个绣娘那慌张的模样,也只得叹了一口气,温声细语道:“我们小姐为人和善,也很讨厌各种跪拜礼法。诸位娘子以后可能要多来宫中走动,莫要这般拘谨才是。”

  绣娘们迟疑了少许,赶忙点头应答了下来,却也不知道听入了多少。

  小橘的话也只能说到这里,领着她们走出偏门,送出皇宫,这才折返回去。

  她回到宫中时,眼瞧着夫人一踏入殿内,便是要躬身行礼,赶忙上前,扶住了苏氏。

  难办啊。

  小姐希望那几个绣娘不要多礼,但连夫人都动不动就下跪,那几个绣娘怎么敢少了礼节。

  小橘心中暗衬着,只得循着小姐的眼神示意,将夫人扶了起来,在一旁的软椅上落了座。

  “娘……你怎么又要行礼?”月冉溪走上前来,亲昵地拉着苏氏的手臂,却是抱怨出声道。

  终归是自己的女儿,月冉溪这撒娇一般的话落下来,苏氏软了心思,也搁下了原先恭恭敬敬的作态来。

  “皇后娘娘……”到底苏氏仍旧是怀揣着礼法那一套,正欲唤出声去,却挨了月冉溪怨愤的一记目光来,话音顿时僵在了原地。

  “娘……”月冉溪拉长了嗓音,抱着她的手臂,不满地叫唤了一声。

  苏氏只得沉了沉嗓音,在月冉溪哀怨可怜的目光中,换了个称呼道:“溪儿,你前些时日过问了照儿的亲事,为娘也相看了不少官家小姐,挑出了一位出挑的来。”

  这般说着,苏氏从长袖中抽出了一张画像来,展开了来。

  “是京中王大人的大千金王莳萝,大照儿三岁,是正正好的年纪。”

  那画像中用纤细的狼毫笔细细地绘制出了一张女子画像来,上头的女子眉眼温婉,泛着浅笑,足以看得出气质温婉舒心。

  这画像人的功底应当颇深,尤其将王莳萝的那一双明眸描绘得尤为生动,在一张温婉近人的俏脸上,反倒衬出了几分灵动聪明来。

  单单从画像上看,这应当是个温婉又知书达理的女子。

  苏氏轻指了指画像,动作尤为小心,生怕弄坏了画像,又解释道:“这画像是京中最有名的李夫子画的,之前专程为京中各家小姐画过画像,我不容易才寻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