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过后顾初白就很少再踏出院门。
妖物不用吃东西，可为了不惹人怀疑，她还是安安分分的将所有放在她门前的饭菜取了出来，晚上晒月亮的时候再随意碾了喂给山林之上下来的小动物，也不算浪费粮食。
因为那几个男人的事情，法觉寺的和尚似乎都默契地绕开了顾初白居住的这一块地方，即便连接着房间全是空空，也没有人会往她住的地方安排人。
那几个曾经欺负过她的男人，从变成那么一副沉默的样子之后就再没恢复过来，不过日常赚钱的生计倒是做起来更卖力了，听说也顾家了不少，原本还有怨言的女人们在感受到这一番变化之后，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顾初白戳了戳眼前含苞欲放的花，环抱着膝头想，这的确应上了黎清易口中的不会再遇见“他们”。
毕竟人都成这个样子了，也算不得自己。
她也试图问过佛子那天抱着她的时候做了什么，但是黎清易那一张嘴跟就如同紧闭的蚌壳一样，无论她直白问也好打着圈问也好，半点关窍都没有办法从中问出，反倒是让自己气鼓鼓地难受。
“贫僧出家之人，能做得什么事情。”他总这样说，“不过是劝几位施主向善罢了。”
听听这样的回答，再看看那几个人，这谁又能相信黎清易真的只是劝几人向善而已。
可不论是原文还是崩坏的剧情之中，这位男主在心魔缠身之前都是极尽善良温和的代表，说是在世佛陀都不为过，又怎么会伤害他所保护的众生呢？看書喇
一边思索着，摇曳的花朵几乎都要被她戳得倒下来，顾初白眼前一暗，刚刚心里所想的人就出现在了面前。
黎清易蹲在她面前，双手将那摇摇欲坠的花朵扶起，一阵金光闪过，那适才枝干有些柔软的花朵便又直挺挺地站立了起来，适才的花苞也慢慢舒缓展开，盛放在了两人面前。
这时候顾初白才注意到自己戳的是朵月季。
刚刚蹲下想事情的时候一直在走神，只是随便找了个地方分散注意力而已。
这种与玫瑰极其相似的花朵在她生活的世界之中总是被冒充玫瑰售卖，顾初白也分不太清两种花的区别，只觉得好看就好。
“你不开心？”黎清易静默看了她一会，开口道。
“天天闷在这里，你能开心吗？”顾初白闷闷地鼓起面庞。
为了映衬她原型，化形之后的衣服都是碧青色的，顾初白将自己缩成一团，远远看起来好似一小丛灌木。
明明是一条青蛇，却总给人一种毛茸茸炸呼呼的感觉，黎清易手上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站起身。
“心静，这一草一木都是可观赏的道理。”他垂眸道，“你是山精野怪，呆在这边应当会更舒服。”
或许在这里，话是这么说没有错，但是顾初白毕竟不是原身，她只是来做任务的，即便披着蛇妖的身份，她的内里本质还是一个人。
要不是害怕再出去会给黎清易添不必要的麻烦，顾初白早就想多折腾两下，闹得面前的人快点渡了自己结束任务了。
“我才不想看草木，我想祸害人。”她将手上的小树枝随手丢在路边，也跟着站起了身，“等出去了，摆脱出你的地盘，我就立刻找几个人祸害！”
“然后等我搭救吗？”
“我……”
顾初白被噎的一顿，眼睛圆溜溜地看着黎清易：“你怎么不继续自称贫僧，怎么不继续叫我施主了？”
动情之时一声声小白还在耳边，偏平日里相处的时候还是清醒克制的叫着施主施主，次数多了，顾初白都会有种，春风一度那两次只是她做梦垂涎面前人身体的错觉而已。
黎清易：“……”
他手上的佛珠已经不止是转动摩挲的声音，那之后还带着串联的绳子松垮从而从上掉落碰撞出的啪嗒，顾初白见他没有回话，知道自己这个问题又得不到回答了，只能自讨没趣的自己转移话题。
“今天不是要离开了吗？你下一个目的地打算去哪里？”她问。
时间已经到了那日方丈说的离开法觉寺的最后期限，今天黎清易过来找她的目的就是为了带她一起走。
眼看明明能够快速解决的任务完成的日子又遥遥无期起来，顾初白就同地里没有营养的小白菜一样，焉哒哒地没有半点趣味。
不说还要跟着黎清易多久，就是这个身体能不能跟上都是个问题，即便亲热之后她的力气恢复了一般的水平，但也还是同之前一样走不了远路，否则会磨出水泡，疼得厉害。
况且，她也不知道这种有力气的状况能够维持多久，难道等到时候难受了，又缠着黎清易采补一次？
笑容宽和的佛子像是不知道她内心这些乱七八糟的纷乱一样，念了一声佛号，背后的小包裹瘪地看得出来几乎没有装什么东西：“缘分自然，走哪条路自然会有上天替我选择。”
说白了就是没有想好，船到桥头自然直罢了。
这些日子来，顾初白已经能很利索地翻译黎清易这些遮遮掩掩的话，理解成自己能够理解的意思，她胡乱地点了点头，没有做出什么异议：“现在走吗？”
黎清易：“不是。”
她疑惑地歪头：“你不是行囊都收拾好了？就等着上路了？若不是如此，你现在这个时候来找我干什么？”
“你想通了，终于打算收了我了？”顾初白眼睛亮晶晶地，看见救星似的跳了过去抓住黎清易的袖子。
然而佛子浅笑着将身上的手轻轻拍了两下：“你走不了那么远的路，化作原型呆在我衣袖之中吧。”
顾初白：“……”在不该贴心的时候倒是意外贴心得很。
面前的小姑娘侧过头很快速地叹了口气，小嘴还在嘟嘟囔囔着，黎清易垂眸将她所有的神情都收进眼底，黑眸深处染上几丝笑意。
“我不会变回原型。”顾初白理直气壮道。
原身真的除了一丝吃月光的经验之外，什么也没有给她留下，不仅不能迅速从人形和蛇身切换，就连之前莫名其妙的风刃也还没有研究出来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光占着一个人人喊打的妖精身份，却一点妖精——也不是一点，采阴补阳这个事情她倒是在黎清易身上实现了两次。
黎清易也料到了她会这样说，照例在她眉心一点，顾初白就觉得身体熟悉地蜷成小小软软的长条，盘到了佛子的手心之中。
人形的时候没有觉得他的手如何宽大，化作蛇形时才恍然觉得他的手是如此的厚实，小蛇在他手心甚至都占据不了一半的位置，即便是再大个一倍都能呆在他的手心有余。
蛇的体温比人形时的体温低，第二次化成原型在他手心躺着，顾初白只觉得他身体温度高得几乎要沸腾起她的血液，可这种感觉离奇地没有叫人难受，反而只想凑贴得更多，好叫这种温度更好地传递到身上的每一寸。
黎清易轻柔地半蜷起手掌，将她放到了胸口的位置。
顾初白：“……”不是说好了衣袖之中吗？
又是这阵熟悉的起伏，黎清易胸口这个口袋恍若是专门为她缝制的一般，盘着躺着都舒服，比上次不知道改动了什么地方，顾初白也不用紧紧贴着才能不让外人发现黎清易的胸口鼓着个什么东西，而是可以自在地摊着。
身高多出她一个头多的人走路的步子就是大，从后面她住着的厢房到寺庙门口，若是自己走，恐怕得要上半个时辰的时间，但黎清易花了一半的时候就到了。
闷在他胸口的袈裟之下看不见外面，本就灵敏的耳朵变得更为灵敏了起来，顾初白听见方丈一行人询问她的去处，黎清易含笑着轻描淡写道。
“已经离开了寺庙，到她应当去的地方去了。”他道，“住持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