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芙蕖不知是心有所感，还是余光瞥到了沈厂长的目光，她转头看向沈厂长，莞尔一笑。
这是一个非常客气的笑容，不带任何的情绪，仿佛现在说着不是林芙蕖的事，要下跪，要被羞辱的不是她。
其实林芙蕖是不想左右沈厂长的决定，她想看看沈厂长，看看建新值不值她出谋划策。
她脑海里响起昨天晚上陆绍和她说的话，陆绍说：“你不要一腔热血的扎进去，建新这次的购买任务虽然有政府的支持，但其实就是工厂自己的事，说白了不过就是买一套过时的生产线。”
“你一不是建新的员工，二又和建新非亲非故，别跟之前偷拍文件似的，傻乎乎的拼命！悠着点儿……这不是大事，更不是你的责任。”
林芙蕖明白陆绍的意思，她不是偷核武器的设计图，只不过是一个国营厂购买新设备。她不记得建新的结局，说不定一二十年后，它也受到私企的冲击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所以她在意的只有沈厂长！她这个人讲义气，如果沈厂长信任她，她一定将生产线弄到手，如果不信任……
沈厂长的声音缓缓响起，“林同志就是我们的代表，她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
林芙蕖松了一口气，朝沈厂长笑了笑，用表情无声地道：“你放心。”
建新这边统一战线，亚历山大可不好受了，他别无它法，只能查看那份新合同。
沈厂长向林芙蕖问道：“你那份文件写的什么？”
“和之前的差不多，只是价格和违约条款我改了一下。”林芙蕖道。
沈厂长想问问林芙蕖改了什么，但话没说出口，亚历山大突然发出一声惊呼，“什么！”
亚历山大指着文件上的数字，质问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价格比以前低了四分之一！”
“我们对价格进行了重新评估，认为你之前提出的价格虚高。既然你单方面撕毁之前的合同，我想我们也要重新谈谈价格了。这个价格是我们的理想价格，当然我们可以再谈。”林芙蕖翻过一页合同，“我想你先看看这些违约条款，看你能不能接受，如果接受我们再谈。”
亚历山大疑惑地看向那些条款。
林芙蕖也朝沈厂长解释道：“我把以前的条款抹去了，让他们把生产线成交价一半的钱放在一个银行户头，如果交易成功，我们会给他打钱，然后那个户头的钱也会回给他们。如果不成功，这一半的钱就会是我们的赔偿，直接打在我们的户头。”
如果说之前的合同是美国的霸王合同，现在简直成了他们的霸王合同了，不光是货到付款，还提前支付违约金。
沈厂长不禁一喜，但喜过之后又沮丧起来，“他能同意吗？”
当然不同意了。
亚历山大一看完就将合同扔到地上，火冒三丈，“你这份合同是对我的羞辱！”
林芙蕖捡起地上的合同，笑咪咪地道：“你消消气，这怎么是对你的羞辱呢？你们之前单方面撕毁合同，我们肯定没有安全感啊！这些都是自我权利的保护。你放心我们可以找一个欧洲的银行提前将钱存进去，保证货到付款，不会赖账的。”
林芙蕖刚才硬气，现在又软了起来，她就像是一个泥鳅，滑不溜秋地让亚历山大没有办法。
亚历山大道：“今天是你们求着我来谈的，如果你们是这个态度，我想我没有办法继续谈下去，请你们离开。”
亚历山大手指向门口，虽然沈厂长听不懂，但也知道这是要赶人了。
沈厂长激动地屁股离开了沙发，但幸好林芙蕖眼疾手快地按住他，才没有被人发现。林芙蕖拍了拍他，让他稍安勿躁。
林芙蕖道：“亚历山大先生，据我所知，你们国内没有人想买你的机器吧！只有几个亚洲人想买，但是他们的钱不多，吞不下一条生产线，只能买单件的机器。”
商业世界，提前打听其他买家也是谈判的一种手段，毕竟买的人多了，卖家就有恃无恐了。可买的少了，优势就来到了买家手里。
亚历山大眼光闪了闪，他知道建新肯定会打听买卖的情况，但没想到他们知道的那么清楚。
林芙蕖笑道：“亚历山大先生，我查过你们美国的资料，如果你们的机器卖不出去，最后只能当垃圾处理了，废钢废铁能卖几个钱。我劝你好好想想，我们有一句老话，跟什么过不去，也别跟钱过不去。”
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不然亚历山大之前也不会跟建新合作，建新给的实在太多了。
只是……
“林小姐，我很高兴认识你，你让我见到华人的魄力，只是生产线我还是不能卖给你。”
林芙蕖皱了皱眉，她还没说什么，听完翻译的沈厂长站了起来，“为什么？”
这句话他用的是英语，这么简单的单词他是会说的。
林芙蕖朝沈厂长道：“应该是政府的问题。”
这种情况下，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有人压着亚历山大，不让他卖。
虽然老说美国是资本主义国家，好像做生意的当家做主，但也只是金字塔尖的那些企业才这么厉害，像亚历山大这样的，虽然日子过得不错，但还是要听政府的。
亚历山大道：“有相关部门找到了我，不让我卖给你们，我毁约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抱歉，我今天同意你们过来，一是被你们缠着太烦，也不好驳里根的面子。二是想逗你们玩，我是不会和你们签约的。”
沈厂长他们也知道可能会空手而归，对于亚历山大的戏耍并不在意，而且他们的心思全在生产线上，难道就这样放弃了？
林芙蕖非常懂沈厂长心思地朝亚历山大问道：“我们能不能私下交易，然后偷偷地运走？如果瞒过政府的人，你能赚到钱，我们也能买到自己想到的东西。”br>
“不可能，生产线那么大，你们怎么运？而且我们工厂一直有人盯着，你们绝对没有办法偷偷运走。”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