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陆绍发出一声嘤咛，这是要醒的前兆啊！林芙蕖静止住，不敢再动，等一小会儿见陆绍没有动静，她蹑手蹑脚地回到座位上，刚一坐下，就看见陆绍瞪着明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醒了？我让猴子和细妹回去了，明天再来替我们。”林芙蕖指了指一旁的空床，“你躺床上睡吧，我守着奶奶。”
林芙蕖知道明天猴子来替他们，陆绍也不会走的，所以让他晚上好好休息，明天有精神继续照顾奶奶。
陆绍站起身，坐到床尾。
他侧前方是打开的窗户，夏末的蝉鸣声和透着一丝凉意的晚风涌进来，瞬间让人清醒过来。
“今天的风挺舒服的。”林芙蕖就坐在窗户前，她怕自己犯困，吹吹风能让头脑清醒。
夜深了，人静了，月亮也显得格外的清冷。陆绍抬头看向天上的弯月，没有回话。
回不回都无所谓，林芙蕖只是因为坐到她身边而紧张，所以没话找话。不说话更好，她也能神游太虚，当陆绍不存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绍深沉的声音突然响起，“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物理吗？”
林芙蕖眨巴眨巴眼睛，午夜时分，在困意的驱使下，她的脑子是一片空白，陆绍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句话，林芙蕖有点反应不过来，也不知道是想知道，还是不想知道。
但不管林芙蕖想不想知道，陆绍就又接着说道：“我爸妈也是搞科研的，常常要去外地出差，一去就几个月，所以我算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可你也知道我爷爷这个人，只有做科研厉害，其他的什么都不行，认真算起来我是被奶奶一手带大的。不过，奶奶也有分身乏术的时候，做饭打扫卫生的时候就会把我扔给爷爷。”
“你知道我爷爷怎么照顾我吗？他拿着布把我绑在胸前，带着我做实验。物理实验是有一定危险的，他还把我绑在胸前，简直把我当盔甲！”
说到这里陆绍不自觉地笑了笑，林芙蕖看得出来，他很开心。
“我从小就很聪明，九连环、七巧板之类玩具，我玩两遍就能解开，所以我的童年其实挺无聊的。直到爷爷带着我做实验，我就感觉人生突然打开了一扇大门，世界都亮了。爷爷看我有兴趣，学的快，慢慢地开始教我物理……”
“我一直觉得我喜欢物理是天生的，因为只有它才会让我产生兴趣。不过这些日子我在想，也许也不是天生的，可能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奶奶天天在我耳旁唠叨，说我爷爷多么多么厉害，又拿了什么奖，研究出来什么东西，在潜移默化中我对物理，对爷爷产生了一种崇拜，觉得那是至高无上的神圣。”
陆绍顿了顿，神情变得低落。他望着月亮，心里想着却不是月亮。
“捧得越高，摔得越狠。以前没灾没难，不会觉得爷爷有问题，后来我爸妈去世了，我们又来到了东升村，我越来越厌恶爷爷。我就觉得我一定不能想他一样没有担当，什么事都要奶奶去做，她真的很累。我看着她我就想，如果我成了家，我一定要为家人遮风挡雨，不能让我的妻子操一点心。”
陆绍看向林芙蕖，眼神平静又带着一丝深情，“我厌恶爷爷，所以我把物理舍弃了，可我又忍不住地去关注，我不想让我的困扰影响你，所以一直不想告诉你。”
陆绍的心理不难理解，在林芙蕖的意料之中，我们小时候都会把父母当榜样，或者当教训。林芙蕖能理解陆绍之前种种的行为，可此时林芙蕖听到陆绍的坦白，心里却没有一丝波澜。
这就像是你小时候特别想吃学校门口五分一毛的小零食，可是你没有钱，等到有钱了，却发现味道也就那样，你已经不是小时候的你了。
如果是放假之前，林芙蕖听到这番话肯定会心疼不已，但现在……她也会唏嘘，可更多的感觉就像是听故事一样，心中不再起波澜。
“陆绍，以史为镜是对的，但不能过犹不及。人无完人，爷爷只是在物理方面很厉害，但他不是圣人，你也不是圣人，不要什么都自己扛着。就像那句话，妇女能顶半边天，不要小看女人。”林芙蕖笑了笑，她的安慰客气而疏离，就像安慰猴子、赵细妹……
陆绍微微垂下眼眸，只淡淡笑了笑，“好。”
男女的感情很奇怪，你以为是问题影响了感情，解决了问题就好了，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感情已经变了，再也回不去了。
陆绍和林芙蕖都能感觉到，但都没默契的说什么。
林芙蕖活了一辈子，所以很成熟，而陆绍经历的太多，头脑又聪慧，所以很成熟。林芙蕖在想，她应该找一个普通的年轻人，她没有激情，但他有，也许这种时候他激情而霸道地给自己一个热吻，可能问题就解决了。而不是她理智了，他也冷静了。
感情问题愁人，亲情问题也愁人。陆绍奶奶虽然不做手术，但在他们的软磨硬泡下，终于拍了一个片子，情况不太好……
肿瘤压迫了血管，导致血管有些出血，所以陆绍奶奶晕过去了，这种情况手术更拖不得了，不然随时会有生病危险。
陆绍告诉了奶奶情况，她淡淡地一笑，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上次抢救已经让陆绍六神无主，这次又给奶奶判了死刑，陆绍更是魂不附体，方寸大乱。
一日晚上林芙蕖来给陆绍送饭，推开门就看见陆绍坐在窗边，手里夹着一根烟，失神地看着窗外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着，一见林芙蕖进来，又慌张地赶紧把烟灭掉。
林芙蕖心下一叹，陆绍的压力太大了，都开始抽烟了。
林芙蕖看着手忙脚乱地陆绍笑了笑，“奶奶睡了？”看書溂
陆绍点点头，“刚睡着。”
林芙蕖走到陆绍身旁，“陆绍，要不让爷爷来劝劝奶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