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回到北京的那天，我信誓旦旦的告诉万菲，“我情场失意，职场得意，这一直是我梦寐以求的机会。”
其实这段时间我在睿图投入的心血，我不会在乎，可是我会在乎一个被我如此信任的伙伴，这么久以来竟然都在算计我，我甚至天真的以为，我们真的还能像过去一样，相互交背，并肩作战。
我不禁黯然失笑，如此一来，我这一趟回北京的意义又何在？
我手上提着装有甲鱼的红色塑料袋，在市场里左顾右盼，挑选甲鱼汤的作料。
我停在一家菜品摆放十分整齐的菜摊前面，很多时候第一印象非常重要，如此干净整洁的摊位显然特别加分。
“老板，给我来点葱和香菜。”
年轻女人正背对着我，漫不经心的问道“要多少？”
“两块钱葱，两块钱香菜。”
她不答话，只是随手抓了一把葱和香菜放在电子秤上面，秤表上的数字显示着四块五，她又随手抓了一小把，说道“给你凑个五块钱的吧。”
我点了点头，这才下意识的朝年轻女人看了一眼。
她一直戴着口罩，所以从说话的声音我还一直没听出来，可是那双明亮的眼睛，以及熟悉的马尾，我印象十分深刻。
我还记得那天，在蓝鲸鱼酒店门口，她手拿匕首披头散发的模样，也还记得，当初在酒吧的小舞台上，她在众目睽睽下质问我算不算男人。
见我迟迟没有付款，郁景也抬头和我对视了一眼，随后怔在了原地。
………
她套着一件深色的围裙，脚上一双水桶鞋，七拐八拐，把我带到了市场的最深处，一个小型的水果摊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郁景笑着说道“刚才我是在替我们村的王姐帮忙看菜摊来着…”
她说着又从屋里拿出两个小板凳，示意我坐，而我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上面。
我没想到木马的直觉会这么准，当初听起来那么可笑的一句话竟然一语成谶，郁景真的没有打掉他们的孩子。
“这家水果店就是你开的吗？”看書喇
她坐在我身旁坐下，面露无奈的说道“嗯…我没读过几年书，出社会后也一直在做酒托。自从离开大连以后，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能干点什么，后来是王姐介绍我过来，让我像她一样自己做点小生意。她一番好意，又是同乡，我也不好意思跟她抢卖菜的生意，就在这盘了个水果店。”
我点了点头，“生意怎么样？”
“勉强凑合吧，养活我自己肯定足够了。”
这句话说完之后，我们同时陷入了沉默，直到她又接着说道“别光说我了，你最近怎么样？”
我含糊道“还行，马马虎虎…”
郁景拿起一旁的暖宝宝，然后把手塞进里面取暖，说道“那你肯定是因为阮歌才回北京的吧？”
我摇头道“不是，我和她已经分手了。”
得知到这个消息，郁景和之前的木马一样，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惊讶，只是略带遗憾的说道“是吗？不好意思…我以为你们还在一起呢…”
我只是笑笑，也渐渐意识到，或许在他们眼中，也从来没有看好过我和阮歌的感情。
她用捂热后的双手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许久才轻声道“那他呢…是不是还和那个女陪玩纠缠在一起？”
我微微一愣，急忙说道“没有…其实回北京前，我和他见过一面，他说他要留在大连等你回去…还说自己心里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你肯定不会打掉孩子…没想到你真的…”
郁景面露惊讶，半晌才说道“他是不是后悔了？”
我点了点头，说道“嗯，自从你走以后，他看起来就像变了一个人…”
郁景满脸不屑的笑道“呵…像他那样的男人，只要三分钟热度一过，照样活蹦乱跳的。”
我一本正经的说道“不，我感觉他这次是认真的…我能看得出来，他以前从来没有那样过，两眼无神，无欲无求…唯独提到你的时候…”
郁景直接打断我说道“如果后悔有用，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遗憾。”
我和她对视着，说道“难道你真的打算一个人把孩子生下来？”
“为什么不能呢…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养活我们母子，他（她）是我的孩子，我不会用别人的错误去惩罚他（她）。”
郁景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情绪，可是我知道，尽管她说的如此决绝，在她的内心深处，又何尝不是希望木马能为她回心转意，否则她为什么要留下这个孩子？
我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话虽如此，可是孩子需要一个爸爸，如果让他一生下来就要面对一个残缺的家庭，这对孩子不公平，对你也不公平。”
郁景眼含泪水的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继续再说下去。
她带着哽咽说道“向北…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可是我现在已经对木马彻底失去信心了…我不想再体会那种担惊受怕的感觉。每个女人都需要安全感，我也需要…可是在他身上，我从来没有感受到过…所以我现在更情愿我的孩子以后没有父亲，也不希望他（她）的父亲是一个没有任何责任感的人！”
我愣愣的看着她，迟迟都没再言语。
郁景仰起头不让泪水流下，又接着说道“为什么我们总是去纠结所谓的对和错，其实它不仅仅只是一个简单的定义，只不过很多时候我们都活的太糊涂，糊涂到需要用一个理由让自己清醒过来…我现在已经明白了，其实根本没有谁离不开谁，爱情是消耗品，两人的缘分就像漏斗…区别在于，有的人漏的快，很容易见底，所以需要不停的重置…而有的人漏的慢，等见底的时候，可能就在一起过了一辈子。”
郁景这一番话彻底打翻了我心中的五味瓶，我知道她想说的是，属于她和木马的那只漏斗已经见底了。
我有些惋惜，为什么非要等到郁景彻底离开他，木马才能学会正视一段感情，才能学会珍惜两字…
我不想再去刺激郁景的情绪，毕竟她现在有孕在身。
最后我帮她把门口的果栏搬进屋内，这才提着食材离去。看着郁景独自在小店内忙碌的身影，我心中莫名滋味，其实我倒更情愿她能够像以前做酒托时那样，虽然没心没肺，但绝对比现在过的快乐。
我终于忍不住拍下了眼前这幅心酸的画面，通过微信给木马发了过去。
………
走出市场，外面的雪似乎下的更大了，行人和车辆好像都在这幅白色的画卷中放慢了自己的节奏。
天黑了，一盏盏路灯亮起，纷扬的雪花开始以更轻盈的舞姿坠落，我在脑海中回忆着甲鱼汤的制作流程，直到路过小区旁边的公园，我下意识的朝里面看去，这次没有听见熟悉的音乐声，也没有看见带着花边的折扇。
一阵呼啸的冷风突然从远处吹来，我手上的红色塑料袋猝不及防的应声而破，甲鱼随之滚落在雪地上。
我一阵失神，心里突然变得空落落的…这时兜里的手机响动，拿起一看，是万菲发来的一条微信。
“奶奶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