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张小白脸,是不是还有些用武之地?”安子琛自嘲一笑。

  他也是没想到,这些阔太太们如此好哄,如果可以的话,自己说不定还真能胜任销售员这项工作,就靠自己这张脸了。

  香凝儿抿唇浅笑,边拨弄算盘对着账本,边说道:“你这个小白脸的锅,也是那岑远岑大律师替你接了。

  话说回来,你把那些阔太太们,都搞去律师事务所做什么?”

  安子琛理所当然的耸了下肩头,凑到香凝神身边,低声道:“就是想给岑律师,添点麻烦,让他有点事做。

  也不至于太闲了,还有功夫做日本人的军师,帮他们出谋划策,对付我们自己人。”

  香凝儿拨弄着算盘的动作,停顿了片刻,叹气道:“不提他了,我这还要忙一会,你去楼上喝茶歇着吧。”

  安子琛摇了摇头:“我还不如帮你再卖点货。”

  “那我多不好意思。”香凝儿笑看了眼对方,“有失安探长你的身份啊。”

  “我能有什么身份,不也是吃五谷杂粮的人吗。

  以后的房租都付不起了,还要仰仗香老板你呐。”

  安子琛笑道,迈开长腿,走向门边的那把藤椅前,索性就坐了下来,让店里的伙计,把他身上迎宾的条幅摘下来,挂在自己身上。

  香凝儿有些意外的看向端坐在门口的安子琛,旋即笑了笑,让旁边的女店员,给安探长倒杯茶过去。

  顺便把店里囤了好久都没卖出去的那几款香水,全部摆到门边的柜台上。

  安探长只要坐在那里就好,自成一道风景,也算是为他们海潮香水行,立了一块活招牌。

  这短短半日的功夫,店里的男顾客少了,女顾客倒是多了不少,都来看店里新来的俊伙计。

  难得安探长今天这么有耐心,愿意陪那些太太们聊天,柜台前的货品,也渐渐少了一些。

  香凝儿看向认真应付着顾客的安子琛,浅浅一笑,就在香凝儿走进柜台里侧,清点商品的时候,一个穿着青衫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摘下头上的礼帽,看向柜台摆放着的护肤品,略显困惑的问香凝儿:“小姐,请问一下,你们这里的护肤品,有孕妇可以用的吗?”

  香凝儿转过身,看向眼前的男人,觉得有点面熟,但忘记在哪里看到过他了。

  “有,这几款都是纯植物加工的,没有添加化学品,非常适合孕妇使用。”香凝儿挑了两件物品,摆放在男人的面前,柔和笑道,“先生,恭喜您啊。”

  男人微怔,表情里闪过一抹道不明的情绪,他浅笑着点了下头:“谢谢,那我就买这一瓶吧。”

  男人指向左侧的护肤品说道,从裤兜里掏出一张钱票,递给香凝儿。

  香凝儿有些意外的看向男人递给自己的10元钱,还是第一次见,没有问价,直接付钱的。

  香凝儿把找回的钱,递给对方,替他将护肤品装进口袋里:“先生慢走。”

  男人将礼帽又扣在头顶,提着东西转身离去。

  香凝儿狐疑的歪了下头,看着那人离开的背影,突然想起来那男人是谁了。

  不就是初初报社里,做副刊审校工作的祁凯吗。

  在孙老的案子里,展鸿曾拿回过他和他妻子的照片。

  当时他妻子怀孕了,祁凯请了几天假,陪她妻子做孕检。

  祁凯能亲自来给孕期中的妻子买护肤品,看起来,他对妻子挺细心的。

  香凝儿如是想着,继续和一旁的店员,清点货架上的物品。

  这一忙碌起来,外边的天色也逐渐黑了。

  安子琛活动了一下筋骨,他前二十多年说的话,可能都没今天说的多。

  但是,柜台上这些囤积的商品,只剩下两盒没卖出去了。

  安子琛把钱交给香凝儿:“收获颇丰,我看我还是有当小白脸的潜质。”

  香凝儿笑看向脸有些僵硬的安子琛,真是难为安探长了,之前二十多年,可能都没像今天笑得这么欢实。

  香凝儿拍了拍安子琛的肩头道:“辛苦了安探长,走,我请你吃顿好的。”

  “那倒不用。”安子琛拒绝了大餐。

  香凝儿意外的看向对方:“这么大方,我都快感动了。”

  “饭就免了,但如果你想谢谢我呐,我的确有一个条件。”安子琛用余光扫了眼周围的伙计们,压低音量道,“人后的时候,你别总叫我安探长了,叫我名字。”

  香凝儿故作思考状,决定逗弄一下安子琛:“那你想让我叫你什么?琛琛……?”

  安子琛浓密的眉毛抖动了一下,香凝儿那酥软的声线,配合这一声“琛琛”,让他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安子琛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受不了,他扶着额角道:“那你还是叫我探长吧。”

  香凝儿噗嗤一笑,推开柜台里侧的门,走了出来,凑到安子琛身边,轻声说道:“好的,子琛同志。”

  安子琛看向已经去衣架上拿衣服,打算离开这里的香凝儿,欣然一笑。

  好啊,这位香法医在逗弄自己。

  他和香凝儿正打算离开的时候,一个身影莽莽撞撞的跑了进来。

  林初初气喘吁吁的看向他们:“你们原来都在店里啊,幽灵!有人又看到幽灵了!”

  安子琛和香凝儿对视一眼后,立刻跟上林初初的步子,去了仁疆钟表铺所在的那条街。

  展鸿斜靠在胡同口,手里提着一个探照灯,将这里照的格外亮。

  香凝儿走了过去,探身望了眼里侧黑漆漆的胡同:“在哪里又发现幽灵了?”

  展鸿举着灯,照向里侧那条狭窄的石板路:“我和初初刚才在这里蹲点,看到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从胡同那端的左侧,蹿向了右边。

  我们再去追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展鸿仔细回忆,描述起刚才捕捉到的一幕,“身上还是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袍子,袍子很长,嗖的一下,就飘了过去。”

  林初初拍打了一下自己的相机:“我刚才抓拍下来的,希望能拍到他的真面目。”

  安子琛看向林初初的相机:“先去洗出来吧。”

  林初初点了点头,拉扯着展鸿道:“走,陪我洗照片。”

  展鸿吐了口气,终于不用在这里捉幽灵了,他把手里的探照灯,交到安子琛手上,笑道:“探长,这个给你用。什么幽灵鬼的,被这东西一照啊,肯定现原型。”

  安子琛扯了下嘴角,看向手里硕大的探照灯,展鸿这胆小鬼,是把巡捕房最大的探照灯,给翻出来了吧?

  灯这么亮,如此显眼,别说是幽灵,就算是人看到后,也早就跑远了。

  安子琛把灯关上,他看向这片街区的路灯,发现只有一盏灯是亮的,灯光还比较暗淡,其余的路灯,貌似灯泡都坏了。

  安子琛看向身边的钟表铺,再看向附近的几个店铺,均已经关门,漆黑一片,连过往的行人都很少,

  偶有几个黄包车夫,拉着人路过这里,也都加快了脚步,行色匆忙。

  安子琛拦下一辆空着的黄包车,问向有些恐慌的车夫道:“平时这里,都这么阴森吗?”

  车夫瑟缩了一下脖子,低头说道:“可不是吗,那家钟表铺里住着一个疯子,还有一个被附体的鹦鹉。

  疯子有个未婚妻,死了。最近经常出没的幽灵,就是他未婚妻回来了。”

  “哎呀,我不给你们说了!夜里起雾了,更吓人。”车夫丢下这句话,快速跑远了。

  安子琛看向离去的人影,狐疑的回过头,望了眼钟表铺的位置,提议道:“我们进去看看?”

  香凝儿点了下头,跟着安子琛走到钟表铺门前。

  安子琛先敲了敲门,不出所料,没任何回应。

  安子琛很轻松的就推开了门,依旧没有上锁。

  他开口唤道:“姜老板?”

  “姜仁!姜仁——!”

  黑暗中,只见一个影子从安子琛和香凝儿身边飞了过去,稳稳落在了钟表上。

  安子琛点亮了手里的探照灯,照向黑影,果然是那只鹦鹉。

  鹦鹉扑打着翅膀,嘴里叫了起来:“姜仁——姜仁——!

  欢迎光临——欢迎光临——!”

  安子琛又朝楼上唤了一声:“姜老板在吗?我们是巡捕房的人,想问你一些事情,劳烦你配合。”

  靠近柜台里侧的那扇门,突然“刺啦”一声响,香凝儿和安子琛下意识看去。

  姜仁顶着一团比今天白天还要乱糟的头发,从黑暗里走了出来,他的手里握着一盒火柴。

  走到柜台的位置,姜仁从下方拿出烛台,眯着眼点燃了火光。

  他畏缩般的又将眼睛眯成一条缝,指向安子琛手里的探照灯,吐出几个字来:“关了,太刺眼。”

  安子琛什么也没说,直接将探照灯关掉。

  烛火泛着微弱的光,只照亮了柜台那一侧的场景,姜仁站在烛台的前方,看向安子琛他们,淡漠的开了口:“有什么事。”

  安子琛掏出自己的证件,向姜仁再次表明身份:“我是巡捕房的探长,这位是香法医。”

  姜仁并没有看安子琛手上的证件,只是轻蔑一笑,走到了那只鹦鹉前边,赶它回去自己的窝中:“去!”

  鹦鹉重复着姜仁的话“去去去!”

  旋即扑腾几下翅膀,便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