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谁！这是谁干的？”
馆驿中，宁完我一把撕掉手中的告示，怒气冲冲！
这货可是将身家性命都赌在了此次出使上，成则是奴才中的霸主，败则会被人生吞活剥，皇太极可以容忍他们，但其他几个贝勒可是不待见汉臣！
此番出使，后金堪称诚意十足。
一则相约兄弟之国，明兄金弟，相约以大凌河为界，划定疆界。
二则返还大明部分牲畜子民，算是对前番入寇的补偿。
三则同意同大明交易一批战马，可不是太监马，而是不缺零件的那种。
四则将四海北路的老底全数通报给大明。
看看你自己的臣子，特喵的地盘都比你还要大的多，军兵更是比你强了不知多少。这是叛逆！是反贼！还不赶快弄死他！
以他的预料，应是十拿九稳之事。看書溂
这大明自家的军队什么鸟样自己没数么？被打的哭爹喊娘都算是夸奖，如今不打了算是开恩也不为过。
更何况大明内部流贼肆虐，镇压的军队不足，不正好抽调边军镇压民乱？
怎么算账，对大明都有利无害！
但事实上谈判并不如想象中顺利。
大明朝的大头巾头铁的很，属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别看俺们打架不行，但嘴炮厉害。
说是谈判，实际上天天骂大街，细数努尔哈赤几代人功过，张口叛逆，闭口忘恩。得亏那多尔衮是假的，不然怕是当即摔桌子，大打出手！
后通过各种渠道使了钱财，老货周延儒方才不骂街了，相谈正事。
其实也没什么好谈的，条件优渥，相当于白捡的功劳。
只是大明的事却由不得他一人做主，还有好几个阁臣呢，最后还需狗皇帝崇祯点头。
首辅成基命不置可否，不知其意；阁臣何如宠、吴宗达明确反对；只温体仁为周延儒摇旗呐喊。
吵吵闹闹，拖拖拉拉，崇祯无所适从，就一直拖着。
“稍安勿躁！”
范文程老神哉哉，“此必是四海赵氏的手段，恐惧金明两家联手，妄图以卑鄙手段破坏和谈，越是这般，我等越要淡定！
公甫兄，四海行如此手段，我大金难道无人可用么？”
“何意？宪斗有计应对？”
“自然！”
范文程阴阴笑道“四海赵氏早有反意，只是一直隐忍，我等何不帮他煽风点火，宣之于众？
他张贴告示，我大金也张贴告示，甚至编几首童谣散播民间，大明多的是愚忠之辈，你猜结果会如何？”
“哈哈，此计大妙！”
宁完我抚须大笑，“宪斗果然高才！”
……
外城宣南坊一小院。
床榻上躺着一年轻人，头缠绷带，面色铁青，咬牙切齿！
此人正是大金十四贝勒多尔衮！
那日为四海袭击，郭梓山随手一枪，本是泄愤，不想瞎猫碰死耗子，当真打中了多尔衮，只是位置有些偏，击中右耳。
确切的说，半个右耳没了！
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多尔衮愤怒的如同一只小狮子，恨赵明生，恨宁完我，恨范文程，恨皇太极！
我大金靠勇武生存，偏偏要同明狗玩什么阴谋诡计，一个狗奴是秀才，一个狗奴连秀才都不是，能玩过大明那些大头巾？
这厮虽没有参与和谈，但细节无一不掌握，对二人在谈判中的表现很愤怒！
不说高高在上，最起码要平起平坐吧？可范宁两个奴才在明朝大头巾面前明显要矮上半头！
现如今又被海狗子搅合一番，这谈判还有必要么？
想想就忍不住生气，一咬牙，这耳朵又痛了！
“告诉那两个狗奴，本贝勒再给他们十日时间，超过期限定要叫他们好看！”
多尔衮咬牙嘶吼，脸都在扭曲！
这厮也是自找的，非要玩什么真假多尔衮，结果假的好吃好喝，真的却险些丧命！
……
四海……不，南洋朝贡团规模堪称庞大。
贾文昌为首，领南洋二十附属国使者登陆大沽口，每国使团约三十人，肤色不同，服饰各异。
这就令码头热闹的不行，只雇佣的马车便高达六十几辆，朝贡么，总要带着礼物前来，空着手成什么样子。
其实津门百姓早就习以为常，劳什子四海每年都要组织一次朝贡，从大沽口登陆，直上京师。
这还真不是四海没事吃饱了撑的，也不是假冒伪劣产品。
每一国都在鸿胪寺有备案，甚至番邦王室的族谱都整整齐齐，都是正儿八经的附属朝贡国。
赵大少在南洋呼风唤雨，诸国臣服在四海脚下不假，但四海又没有立国，一应手续还是以大明的名义。
这玩意么，赵大少是当真的，每年都要上报朝廷，且给朝廷的资料极为详细，搞的鸿胪寺闲散衙门居然扩充了几个编制。
人家来朝贡，尊大明为上国，来就送礼，见崇祯就拜，就差喊爹了，面子里子都漂漂亮亮，就没有不接着的道理。
当然，四海也不是白白忙活。
每次朝贡都是光明正大做生意的机会，也不用朝廷掏一毛钱的回礼，只要允许贸易便可，一路走一路交易。
一个来回便收益不菲。
这使团么，事实上都是常驻在济州的，往来南洋成本上就不划算，算是各国在四海的常驻人员？
总之这些使者说是四海的官员也不为过，四海给开月俸，只是职衔挂在某某南洋小国。
走走停停，五日方才到得京城。
崇祯下旨，免朝觐，只令鸿胪寺官员接待，收了礼物便让这些戳鸟自便，五日后需启程离开京师。
……这也怪不得崇祯。
想当初第一次朝觐时，崇祯还兴奋的亲自召见，礼节仪式搞的老大排场。
只是事后么，就觉味道不对。
看着香，吃着臭，吧嗒吧嗒嘴，更臭！
就特么都是四海安排的，拿大明的名头挂羊头卖狗肉，哪里是仰慕大明的风采，分明是来买卖易货的。
看在贡品的面子上，崇祯忍了！
看在礼物的分量上，各路重臣也忍了！
这朝贡，好像被四海给玩坏了……
朝贡只是表面，贾文昌却是另有使命。
罕见的，南洋宣慰使赵明生第一次有本上奏！
上书言二事。
一者请封定襄王。
四海其他地域还好说，这定襄六郡就在大明家门口，瞒是瞒不住的，尤其又有金使在京，拿四海来做文章是一定的。
那就索性认了！
大大方方承认，我四海赵氏收复故土，要个王爷，不过分吧？
一者相约共击伪金，收复辽东。
历陈伪金暴行，痛斥建奴祸乱京畿，请旨皇帝陛下，赵氏要讨伐伪金，非但要收回辽东失地，还要灭金拓土，改土归流，使大明北疆再无忧患。
贾文昌为何要走走停停五日才抵达京师，且一路上吹吹打打，恨不得全天下人都晓得？
为的便是宣扬四海请旨出兵伐金一事。只传单怕不是丢出去上万张，竟至有百姓扶老携幼跟随，欢送其入京！
……
此时此刻的大明京师，却是另一番景象。
流言漫天飞，告示满墙贴，平头百姓罕见的用上了厕纸！
多少年了，大明京师就从没有这般热闹过，茶馆酒食谈资多多。
《斥明金议和告示》
《南洋赵氏图谋不轨疏》
《赵氏走私谱》
《讨伐伪金告》
……
搞的京城百姓每日起床不是洗牙漱口，而是向街角张望几眼，看看有没有新纸糊墙。
崇祯恼了，将东厂提督曹化淳，南镇抚司佥书骆养性召来好一顿臭骂。
这大明京师是筛子不成？
东厂同锦衣卫是干什么吃的？
伪金同四海的细作满街啪啪啪，简直没有将我大明放在眼中，所谓鹰犬，不能抓贼要你等何用？
寻常百姓看热闹，书生士子议论纷纷，就猜测到底是怎么回事？怎的还没有官宣？是没查清楚还是在寻借口推脱？
但大抵的脉络还是清晰的，有两拨人在狗咬狗，而且还有文棍代笔。
一方自然是伪金，一方当是什么四海赵氏，官职为南洋宣慰使。
看意思双方要开干，都在拉拢大明？
这四海在内陆名声不显，知晓的人毕竟在少数，现如今却是京畿百姓咸知，好死不死，范文程一番神鬼操作，竟然为四海赵氏打出了名声。
都在逼着明廷就范，靠向自己一方，只是四海打的是感情牌，有大义在手，而范宁二人打的利益牌，同百姓无关。
两个明奸自作聪明，却是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建奴在大明百姓看来就是祸害，人人喊打的角色，可四海赵氏却是没做过什么恶事，更隐隐有传四海历来照顾贫苦，随其发家致富着无算。
高下立判，老百姓的屁股坐在哪一边不言而喻，便是书生士子，明知赵氏对朝堂而言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总比建奴要好过百倍吧？
舆情一边倒！
最起码伪金在民间输了一局。
不过也无所谓，说得算的又不是平头百姓，还是要看朝堂如何决策。
……
“诸卿！都说说吧？总要拿出一个章程，如此迁延时日是何道理？”
小书房，崇祯拘来一干重臣，逼着内阁商议如何决策。
再特么不下个决定，这京师怕不是要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