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到天亮。
月亮悄悄地落下树梢,太阳升了起来。
谷遇寒看着怀里还在熟睡的女人,忍不住吻了吻她的头发。
被打扰到的田乐七睁了睁眼,便看到眼前男人的胸膛,上面长长的一道疤从锁骨到小腹。
她抬头看向男人有些青色的下巴,嘟起嘴来:“阿遇,你怎么不喊我啊。”
一看就快到中午了。
“喊老公。”谷遇寒皱了皱眉头,突然又扯开嘴角笑了起来,越来越不满足了啊,他想要的变得越来越多。
田乐七有些别扭,她看着男人胸前的伤疤,嗫嚅着开口:“老公。”
“乖。”
张姨的午饭已经准备好了,看到他们两个下来,忍不住高兴地擦了擦眼角,她太高兴了,这么多年了,他们终于在一起了。
“张姨,晚上别做我们的饭了,我带七七去看外婆。”男人牵着田乐七的手坐下,交待着,然后看着旁边有些挑食的新婚妻子,皱了皱眉头,将牛奶和面包端了过来,又动手剥了个水煮蛋放到她的盘中:“都要吃掉。”
“我不想喝牛奶。”她从来就不喜欢喝这个,最多能接受酸奶一类的东西。
“乖,这次喝掉,下次叫张姨给你做鸡汤馄饨,好不好?”他轻轻哄着。
鸡汤馄饨?田乐七双眼一亮,她喜欢,就是喜欢这种中式的早饭。
看着她开心起来,谷遇寒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田乐七一高兴,就容易蹬鼻子上脸,她撕下一块面包递到男人的嘴边:“老公吃。”
谷遇寒含笑张嘴吃掉。
田乐七乐呵呵地说:“我突然想起咱们那次去喂鸭子,你将整个馒头扔进去的事情了。”
谷遇寒嘴里的面包突然卡在那里,他看着一脸胡闹的老婆,有些无奈:“我是鸭子?”
“你不是啊,你可比鸭子聪明多了,你肯定不会把整块面包一口塞下去的。”她继续逗他,他吃东西那么文雅,这种把嘴巴塞得满满的事情,他肯定不会做的。
“是吗?”他突然危险一笑,一把揽住她的脖子,将她勾了过来,直接吻住了她的唇。
田乐七睁大眼睛,感受着他将嘴里的面包送了过来,随后又搅弄了一番,最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她有些气喘吁吁地抬头,连忙看向厨房,幸好张姨没看见,她气极,用力捶了他一下:“你怎么欺负人啊。”
就仗着自己力气大,她挣脱不开罢了。
哼!
“生气啦?”谷遇寒看着气呼呼转过头去的老婆,宠溺着问道。
“你太坏了。”她又瞪了他一眼。
“我错了,要么,你欺负回来?”他眼里闪着笑意,说出解决办法。
欺负回来?
她才不要!
随后田乐七眼睛亮了一下,咳嗽了一下,“那你闭上眼睛,张嘴。”
男人依言乖乖地闭上眼,嘴巴张开。
田乐七笑嘻嘻地拿起桌上的鸡蛋,一整个地塞了进去,然后紧紧地捂住他的嘴巴,生怕他吐了出来。
男人无奈地睁开眼,嘴巴被塞满,话都说不出来,他看着捂住自己嘴巴的手,鼓动着脸颊将鸡蛋吃了下去。
田乐七看着他一声不吭,乖到不行的样子,又觉着自己很过分,她端过牛奶送到他的唇边:“阿遇,喝牛奶。”
“好。”他一脸纵容。
田乐七回到村子,最先看到的是奶奶。
她已经很年迈,满头白发,腰完全的驼了下去,拄着拐杖,走一步就会喘一会。
然后她看到婶婶正在指着她破口大骂:“你个老不死的,天天净给我找事情,是不是又拉到裤子上了?”
村里有路过的人忍不住摇头叹息,然后又不置一词的快速离开。
田乐七坐在车里,车窗上贴着黑色的窗膜,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但是她却可以看得清外面。
她靠在副驾的椅背上,定定地看着婶婶打骂着那个曾经折磨过她的老人。
不一会,爷爷也走了出来,他指着婶婶,气得手指发抖,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他也老了呀。
“别看。”谷遇寒伸手将她的头转过来,眼里有着担心和心疼。
他知道,她的童年过得尤其艰难,落下的阴影也许要用一辈子去治愈。
田乐七眨了眨眼睛,将眼里的雾气眨掉,她挤出笑容:“我没事。”
她是真的没事。
因为她发现,她突然一点都不恨他们了。
即使那个小姑娘曾经遭遇过许多不公的待遇,即使她曾经因为没干完奶奶指定的活计被吓得躲在野外的废弃鸡笼里一夜没敢回家,即使她曾经寄人篱下,孤苦无依。
可是这一刻,她突然发现,她一点都不怨他们了。
因为,他们,真的已经老去了啊。
时间,是最好的杀手。
也是最公平的审判者。
而她,却正是青春年华,一日比一日好。
她盯着外面颤微微的老人,低低开口:“阿遇,我发现,对一个人最好的报复,就是你过得比她好啊。”
你不用想着怎么报复她,不用想着怎么折磨她,更不用把她放在心上。
你只要努力过好你自己,你什么都不用做,就足够让她难受和疯狂。
谷遇寒满脸心疼,他牵着她的手,轻轻印上一吻:“所以,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时间,自会给你公平的答案。”
她眼圈有些湿润,看着眼前深爱自己的男人,点了点头:“是。”
所以,他们要努力的为这个世界多回报一些爱,因为,他们已经足够幸福。
车子停在了李奶奶的门外。
里面的中年夫妻早已经打开门等在那里。
“老太太一直等着你们呢,快进去吧。”两人笑着关上了门。
谷遇寒牵着田乐七的手走到房内,李老太太微微地斜靠在沙发上,桌上的收音机里正咿咿呀呀地唱着“遍青山啼红了杜鹃,那荼蘼外烟丝醉软,那牡丹虽好它春归怎么占的先。”
田乐七眼圈有些湿润,她蹲在李老太太的面前,轻轻地喊一声:“李奶奶。”
老人从迷糊中被惊醒,待发现来人是谁,她慈祥地笑了笑。
她摸索着伸手关掉桌上的收音机,眼睛虽然看不见,却仍旧盯着桌上的那瓶插满了月季的花瓶上。
“你们来了啊?”
“李奶奶......”田乐七看着老人的样子,忍不住心酸。
“还叫李奶奶啊?”老人突然调皮起来,田乐七被哽了一下。
谷遇寒走上前来,坐在外婆的旁边,将蹲在老人膝上的妻子扯了起来,坐在自己旁边:“改口叫外婆。”看書喇
田乐七脸上红了一瞬:“外婆。”
老人很开心,发黄的脸上也泛出了一丝红润,她伸手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绣着蝶双飞的布袋:“这是外婆给的改口费。”
田乐七将布袋打开,里面是一对素银的戒子圈。
“这个啊,是我和你外公成亲时,他亲手打的,现在,给你们两个了。”老人似乎有无限叹息,“尺寸不合适的话,你们就自己去铺子里调整一下。”
“好的,外婆。”谷遇寒接话道。
田乐七看着老人伤感孤单的样子,忍不住开口说:“外婆,您搬去和我们一起住吧。”
这样,他们也方便照顾着她。
老人听到这话,却只是笑了笑,她摇了摇头:“我大限将至,能在这个地方离开,我很开心。”
这里,埋着她的丈夫,还有她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