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若停滞似的，怎么也不向前走。
所有的人都焦急万分，探长脑袋看着墙上的红纸。
突然，一声惊呼传出，紧接着，方新亭听到了一声震破人心的呐喊：“120分？”
120分？这是数学满分?
也不知道哪个学生拿到了满分？
方新亭踮起脚尖，往人群里看。
却什么也看不清。
只能看到人头。
一个高三男生跌跌撞撞地冲到人群外面，他脸色苍白，眼睛仿佛没有焦距似的。
挤出人群后，坐在路边呜呜地哭了起来。
方新亭看了一眼这个学生，眼中带着怜悯。
期末考试并不是高考，却仅次于高考。
每次的大考成绩都会计入档案。
在高三下半学期的时候，老师会根据同学们平时的大考成绩评估有没有参加高考的必要。
一旦老师觉得你的成绩没有参加高考的必要，连五月举行的高考预选都不会让你参加。
只有通过高考预选的学生，才能参加高考。
这个男生，等于现在就被宣布放弃了。
“方老师？方老师！”突然间，有声音在喊他，在大声喊他。
方新亭转过头，却见到顾向远张着双臂朝自己扑来。
往常清冷矜持的顾向远，此时面色潮红，一双眼睛里泛着欢喜的泪花。
他冲过来，用力一扑，如同树袋熊般挂到方新亭的身上：“方老师！”
他在方新亭耳旁大吼：“我考了满分！我考了满分！你教的三门课，全部是满分。”
方新亭心中一喜，还来不及恭喜顾向远，就感觉到身上又是一沉。
刘暗夜嗷嗷叫着：“方老师，我数学考了110分！嗷嗷嗷……”用力一扑，也挂到方新亭身上。
两个大小伙子，足足两百多斤的重量，又是猛扑而来，方新亭一时间支撑不住，身子朝后歪去。
就在这时，又有人嗷的一声扑过来：“方老师，我终于是第四名了！”
他用力扑到刘暗夜身上，撞得刘暗夜一声惨叫：“段天宇，你混账……”
被这一撞，方新亭再也支撑不住，朝后跌去。
“快松……”方新亭一句话没有说完，感觉身上又多一个人。
“方老师，我考了102分！”
“方老师，我考了103分。”
“方老师……”
饶是方新亭身体素质再好，此时被这么多学生压着，也只有喘气的工夫。
隐隐的，他听到何美凤与谢雨在喊：“方老师，我们也考了三科满分。”
直到罗刚和黎肖发现这里不对，冲过来解救，把一个个学生拉起来。
方新亭这才喘过来劲。
阳光挂在半天空，圆圆的，散发着温暖而刺目的光。
天很蓝，一朵朵白云飘过。
许是阳光照得眼睛生疼，方新亭的泪水突然涌了出来。
将手放在眼上，将阳光驱逐出眼眶。
却连泪水也一起驱逐。
一滴一滴的泪水滑落眼角，滴入身下的泥土中。
学生们怪叫着，蹦跳着，用力挥舞着手臂。
宣泄着心中的喜悦。
直到何美凤和谢雨喊了一声：“不要跳了，方老师哭了。”
学生们停止欢呼，转头看向方新亭。
一个个静静站立着，表情肃穆。
方新亭深吸口气，盘腿坐起，看着这一个个的学生，轻轻地笑了起来：“谁说老师哭了？”
一滴泪水又滑落，他再次深吸口气：“今天风大！”
段天杰犹豫了一番，从口袋里拿出手绢，蹲下来递给方新亭，声音很轻：“方老师，不哭，我，我以后会好好考的。”
“天杰最乖了。”方新亭一边笑一边哭，伸手接过段天杰的手绢，擦了擦泪水。
然后，他叠得板板正正的，又还给段天杰：“天杰考多少分呢？”
段天杰垂着头，依旧是不太敢看人：“数学102，语文93，英语63……方老师，我以后会好好学的。”
“天杰只学了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英语竟然能考63，简直太棒了。”方新亭笑着夸赞他。
“真的吗？”段天杰抬起头，眼睛里仿若盛满了星辰。
“当然是真的！能拉老师起来吗？老师腿麻了。”方新亭把手伸给段天杰。
段天杰用力点头：“嗯！”
他站在阳光下，身后的金色暖阳给他涂了一抹淡淡的金边，“方老师，起来。”
方新亭笑着拉住他的手，就势站起：“要和老师一起欢呼吗？”
“欢呼？”段天杰看了看同学们，有些犹豫。
然后，他跺了下脚，小声的嗷了一声：“就这样吗？”
“对，就这样！”方新亭也模仿着他的样子，跺了下脚，嗷的一声，“就和天杰一样。”
“但是，天杰还要这样！”他举起段天杰的手，高过头顶，“要用力挥舞，用力的摆动，让人看到你的喜悦。”
段天杰从来没有过如此情绪奔放的时刻，既局促又紧张。
段天宇走过来，拉着他的另一只手：“天杰，我们一起喊……”
一边是敬爱的师长，一边是亲爱的哥哥。
段天杰的双颊渐渐有些红，笑容晕染全脸：“嗷嗷嗷！”他低声欢呼。
难得他今天情绪外放，段天宇干脆背起他，满地乱跑：“我弟弟！这是我弟弟！”
段天杰笑着，挥舞着一只手臂：“嗷嗷嗷！”
罗刚和黎肖走过来：“方老师，恭喜你。”
“该被恭喜的，是学生们！辛苦了半个学期，今天终于有了回报。这下子，我也能好好过个年了……”方新亭转头看向俩人，“你们班里的学生怎样？”
说到成绩，罗刚和黎肖哈哈大笑起来：“比以往几届学生高二十分左右。”
“高二十分？”这可是很好的成绩了，方新亭也笑了起来，“咱们一中，算是熬出头了。”
“今年要是重点高中的名号再不给咱们，真是说不过去了。”
此时，省教育局的门前，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