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天，关青华去见了何美凤，然后把何美凤的情况发给了方新亭。
看完关青华的传真，方新亭眉头紧皱。
他看了看时间，给清华数学系的陆嘉曦打过去电话，简单问候了一下后，说起何美凤。
“美凤同学？她学习一向刻苦认真。”陆嘉曦并不是一个善于观察的人，对于何美凤的问题毫无察觉。
方新亭也没有责备陆嘉曦的意思，只是笑着：“让美凤同学方便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
又说起霍尔金教授：“教授在你们学校的演讲，你去了吗？”
陆嘉曦摇头：“我对他的演讲毫无兴趣，还不如把这个时间拿来做题或者教书，对了，我最近有一个新的想法……回头我给你发传真过去。”
然后，陆嘉曦的话题就完全转到数学上面了。
方新亭和他讨论了一会，挂了电话，轻轻地摇了下头。
两节课后，何美凤的电话打过来。
方新亭又给她打过去，在电话里轻声问她：“陆教授的课，你最近听不明白吗？”
何美凤轻轻地嗯了一声：“老师，我有点走神。”
“最近，有和段天宇他们联系吗？”方新亭突然问起段天宇，何美凤倒是愣了一下，摇头，“一个月会写一次信吧。”
“所以，美凤你是觉得孤独吗？”方新亭轻声开口。
“啊？”何美凤被这句孤独给吓到了，一下子觉得无所适从，“老师，我……”
她结结巴巴的，想说自己并不孤独，可是不知怎地，却又感觉一抹悲怆涌上心头。
“老师，我有点难过！”
方新亭听到何美凤那边有哭泣声，也没有劝她，只是静静地等着。
几秒后，何美凤收了泪水：“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交不到新朋友，那位让我翻译文章的同学，也仅仅只是要好的同学，不是朋友。”
“有的时候，朋友贵精不在多！你和顾向远谢雨他们的关系还好吗？”方新亭轻声问她。
何美凤犹豫了一下，“顾向远总是和谢雨在一起，一刻也不分开。不是不是，我不是告状的意思，而是说，他们两个总是会有算不完的题，说不完的话。我，我不好打扰他们。”
方新亭早就看出来顾向远和谢雨之间的事情，但他从来没说什么。
只要不影响学习，他从来不管这些。
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有妻子则慕妻子，仕则慕君，不得于君则热中。
这是很正常的。
“所以，看到他们两个人如此亲密，你有些走神了？然后这一走神，就影响到你最近的成绩？是这样吗？”方新亭轻声。
何美凤嗯了一声：“老师，我这样是不是很矫情？”
“你是人，有情感是很正常的！看到两个好朋友整天在一起，你自然会有一种被排斥的感觉。这是人生必经的道路！人总是会慢慢长大，遇到喜欢的人，然后和喜欢的人一起攀登人生的高峰。你不为顾向远和谢雨高兴吗？”
方新亭这么说，何美凤又觉得很有道理：“人生如果能找到志同道合的伴侣，确实很难得。就好像钱三强院士与何泽慧院士，两人一起携手科研，是人间佳话。”
是啊！她应该为顾向远和谢雨高兴的。
为什么要觉得孤独呢？
“所以，你这是来自单身的怨念。”方新亭感觉何美凤的情绪似乎好起来了，开了一句小小的玩笑。
“什么嘛，老师怎么可以这样说？我们才大一，不可以谈恋爱的。”何美凤的脸红了。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你回头去找陆教授，陆教授有事情交代你去做。”方新亭看了看时间，快要上课了，“我得上课了，一会记得去找陆教授。”
挂了电话，何美凤只觉得心情无比的好。
她脚步轻盈的回到学校，去陆嘉曦办公室。
陆嘉曦的办公室里，看起来乱糟糟的，却没人敢收拾。
何美凤小心翼翼的跨过一叠纸，站到陆嘉曦面前：“陆教授，我来了。”
她一连喊了三声，才把陆嘉曦的神思从屏幕前揪出来。
陆嘉曦无比茫然：“啊，你是……哦，何美凤同学啊，是要吃饭了吗？”
何美凤尴尬了一下：“方老师让我来找您，说您有事要交待给我。我是何美凤，您的学生。”
“对对对。”陆嘉曦终于想起来这件事情，“我这里有一个论文需要你帮我整理翻译一下，你懂英语吗？会翻译吗？”
何美凤接过论文看了一眼，“是要交到组合论杂志吗？”
“……”
等了半天不见回应，何美凤抬头一看，陆嘉曦已经又开始算题了。
陆嘉曦刚学会使用微机，两指禅按得比较缓慢。
一边按键盘一边皱着眉头，头歪着，很是认真地瞧着屏幕。
何美凤听到陆嘉曦肚子里发出咕噜声，叹了口气。
先把需要整理的论文放下，然后在办公室里找了找，找到饭盒，走出去。
这会并非饭时，学校食堂还没开。
何美凤跑到外面，找到一个小饭馆，买了一碗炸酱面。
回到办公室，把炸酱面放到陆嘉曦面前，又顺手帮他拌了拌：“陆教授，吃饭了。”
闻到炸酱面的香味，陆嘉曦也实在是饿极了，端起饭盒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吃饭的时候，眼睛还盯着屏幕。
何美凤又把一杯温水放到桌上：“喝点水。”
陆嘉曦接过杯子，一口喝完。
吃完饭喝完水，继续盯着屏幕。
何美凤走到外面帮陆嘉曦清洗了饭盒，回来搬了两个高低凳放到办公室门外。
一边看，一边做笔记，为翻译打底稿。
几个教授从办公室门口经过，看到何美凤在翻译陆嘉曦的论文，都有些吃惊的停留了几秒，然后又悄悄走开。
走远了，感觉影响不到何美凤，几个教授才开始说话：“那个学生竟然能翻译陆教授的论文，这很不简单。”
“女学生好像就是陆嘉曦的学生，数学系的。”
“数学系的，能把论文汉译英？确实很厉害。”
“这是个研究生的好料子。”一个教授有些羡慕地转过头瞧了瞧。
没人比教授们更懂手下有个懂英语的学生是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学生懂英语，可以替教授们做很多琐碎的事情。
比如，论文汉译英，英译汉。
汉语中，一个字放在不同的语境中，它可能会有不同的意思。
但英语不行！
每当科研成果出来的时候，都会围绕着这个项目出现很多科研新单词。
记住英语的常用词仅仅只能交谈。
根本不能写论文！
光是每年的新单词，都要让论文撰写者头疼死。
如果这个时候，有个学生能帮着汉译英，那可真是太舒服了。
以前，陆嘉曦都是自己翻译，也不知怎么了，这次竟然找学生帮着译。
何美凤在认真地看着论文，根本不知道隔壁不远处，有几个教授在讨论自己。
她感觉，仿佛回到了高中时代。
把这篇论文翻译好，就是她最近需要完成的任务。
人生有了目标，真的很幸福。
她抬起头，朝着远空看了一眼，攥紧拳头，为自己加油：“加油！何美凤。”
“顾向远要拿奖，我也要拿个奖！”
京城的天气渐渐阴沉，飘起雪花。
1985年就在雪花飘飞中，渐渐远去。
迎来了86年。
常青县一中，也迎来了上半学期的期末大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