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近四十年了，杨志感觉自己今天最爷们。
尤其是将身契还给大郎媳妇儿的那一刹那，简直是爷们到没边儿了！
然后杨志就在等待。
等待着看大儿媳妇儿对自己感激涕零，恨不得下跪磕头的场景。
然而……
万霜眨巴眨巴眼。
再眨巴眨巴眼。
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有很多情绪，但唯独没看到感激之情。
这下杨志郁闷了。
这丫头，不讲武德啊！
这种时候要感谢感恩才对！
万霜看着杨志瞪着自己的眼睛都快抽筋了，这才收回视线，淡淡说道：“我接受你的安排。”
“啊？”
杨志傻眼了。
这就完了？
接着，就见万霜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杨志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话噎在嗓子眼，怎么都说不出来。
最后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万霜就这么出了这间屋，进了对门的房间。
唐小红回来时，就看见杨志坐在炕头唉声叹气，就连一旁的糖浆瓶子没有盖塞子都没注意到。
“你这是咋的了？是不是大郎媳妇儿又闹啥幺蛾子了？”
唐小红还记着不敢让万霜听见，所以声音小小的。
杨志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着头叹气。
“你咋不说话？”唐小红急了，推了一把杨志：“你都把管家权交给她了，她还想咋的啊？”
说着，唐小红就红了眼圈。
自打嫁到杨家，她就一直受排挤。
婆婆不喜欢她，姑嫂更是嫌弃她。
要不是她能生儿子，估摸着自家男人都不会多碰自己一下。
至于管家什么的，她就更别想了。
反正在他们一家子从老宅搬出来之前，那一家子都在老太太的手里管着。
别说是私房钱了，就连想多吃一口饭菜，那都不行。
所以在被老宅赶出来，住在这破败的小院子里时，唐小红虽然哭得死去活来，可心里面还是高兴着的。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不用被公婆压着，姑嫂挤兑了。
后来大儿子出去做工、打猎赚了工钱后，虽然会交给老宅那面大半，可自己这个做娘亲的，最后也能得上一些。
这几年下来，别看家里面吃吃喝喝，汤汤水水，还有吃药啥的花了不少钱，可她手里最后也攒下了些。
一想到自己攒的银子现在都在万霜手里，唐小红就感觉心疼，疼得连肝肺脾肾也都疼了。
还特别想哭。
但是眨巴眨巴眼，却只感觉眼睛胀胀的，眼泪说啥都挤不出来了。
“这是咋了？难不成是肉吃多了？流不出眼泪了？”
唐小红揉了揉眼，小声嘟囔了句。
哪曾想这句话倒是让杨志听了个清楚。
只见杨志重重的哼了一声，骂道：“吃得好穿得好，家里还要起新房子，你还想咋流眼泪？”
“啊？”
唐小红颇为惊讶。
就，就这样，她就哭不出来了？
这不对劲啊！
以前过年吃到带肉沫的饺子的时候，那也是挺好的，可自己的眼泪还不是说掉就掉？
唐小红琢磨到了快要睡着，这才感觉自己的感觉一定没错。
反正自己流不出眼泪肯定不是因为吃得好穿得好了，真要找个原因，那也只能说明大郎媳妇儿太吓人，硬生生把她的眼泪都吓得不敢流出来了。
杨志不知唐小红所想，此时他就在分析自己将身契还给大郎媳妇儿这个举动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如果大郎媳妇儿真走了，不管这个家了，那自己现在这破败的身子骨真的能撑起这个家吗？
一旁传来唐小红轻微的鼾声，让杨志有些烦躁。
伸腿踹了下唐小红的后背。
唐小红哼唧一声，没醒。
杨志烦气得不行，就又踹了一脚。看書溂
这次踹得力气有点大，终于把唐小红踹醒了。
“他爹，你大半夜的不睡觉折腾啥啊？”
唐小红揉着眼睛坐起来，语气中满是埋怨。
嫁给杨志这么多年，她就是在准备要孩子的时候才会大半夜起来找杨志折腾。
不再大半夜的折腾也不行，毕竟家里那时候人多，后来是孩子多，总得顾忌着点儿。
万一谁坏心眼儿的大叫一声或者干点别的事，再打断了他俩的折腾可咋办？
至于其他时候，哪怕是杨志咳得惊天动地，她都不带起来一次的。
所以今天晚上这一次，满打满算还真是嫁到杨家后的第一回。
“你说要是让大郎媳妇儿走，能行不？”
杨志到底没想出个所以然，便叫了自家媳妇儿一起分析这个问题。
“啥？”
唐小红被吓得一声尖叫。
杨志吓了一跳。
想都没想的直接伸出脚丫子去捂对方的嘴。
倒也不是不想用手，实在是有点距离，他够不到。
“呕！”
唐小红被酸臭味恶心得趴在炕边就开始吐。
这么大的动静儿，别说是万霜本就没睡觉，就算真睡着了，估摸着也得被惊醒。
躺在床板子上，万霜无奈的关掉了和肖鸽的对话框。
这对便宜公婆啊，就知道他们俩今天晚上不会消停。
万霜正要起身过去看看，谁知却听院子里传来了杨二郎的喊声。
“娘，你咋了娘？”
接着就是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杨二憨起来了啊！
那自己就继续躺着好了。
万霜扯过一旁的被子，心安理得的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照顾病人，她不行。
照顾孕妇？
那她更不行了！
对面屋折腾到了什么时候，万霜不清楚。
她睡着了，带着第二天对自由的向往睡着了。
既然便宜公公都已经放自己离开，那自己就离开呗！
至于那一年时间的要求？
万霜不怕。
左右明天走之前都是要清算这段时间的花销的。
等一年之后，自己拿着欠条过来，用欠条换自己的户籍就是了。
第二天一早，万霜还在睡，就被杨四郎的招呼声唤醒了。
不醒不行，那一嘴的碎碎念，真是让万霜分分钟联想到“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
“……大嫂大嫂，你快点起来啊！难道还没醒吗？要不我现在去村里，把王大娘家里的大公鸡借过来吧！那个鸡叫声肯定能叫醒大嫂！”看書喇
外面，杨四郎的碎碎念还在继续。
屋里，万霜终于忍不可忍，大吼道：“杨四郎，你是不是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