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太太蹭蹭蹭的跑到杨二郎面前，不由分说的就把手里的一张泛黄的纸张塞到了他的怀里。
杨二郎下意识接住，低头一看，挠了挠头，转身递给万霜：“大嫂，你看看这是啥。”
“……”
万霜无语。
这家伙不认字，倒是不傻，还知道找自己帮忙确认。
泛黄的纸张打开后，入眼所见，最明显的两个大字“地契”。
内容写着的正是山脚下的那个茅草房。
看了看上面的面积，万霜心中暗自咋舌。
地契上面写着的可是“两亩地”，但就杨家的那个小院子，满打满算都没到半亩地吧！
他们这是浪费掉了多少土地？
“地契都给你们了，你们还想咋的？那么大块地方，不够你们折腾啊？”
老杨太太一想到要给银子，心疼得都快要滴血了：“村长，你说的要分家，我家的家就这么分了，你，你赶紧写啊！”
生怕再出什么差错，老杨太太连连催促陈永全。
陈永全拿着毛笔，整个人都傻了。
他也不是第一次帮人主持分家的事了，但是像这种的，还是第一次啊！
分家啥都不要，连房子都不要，他们一大家子是要……露天睡了？
“奶，你着啥急，咱们不是还没说清楚地的事呢嘛！”
万霜随手将地契收入怀中。
两亩地呢，必须收着！
“啥地不地的，地给你们，还咋免税？”
杨家财瞪向杨二郎：“二郎，你现在代表你家，你到底是啥意思？一定要分地？”
杨二郎再次被点名，满脸涨红。
他是想要地的。
身为农家人，如果没有田地傍身，总感觉像是没有根的草，风一吹，就跑了。
可大嫂说不要，这让他很为难啊！
杨二郎下意识看向万霜，意思很明显，想让万霜来解决这件事。
万霜压根也没想让杨二郎有多能担待事，上前一步道：“地，我们可以不要。但是，如果不分给我们地，那每年的孝敬银子就不能给了。毕竟，我们赚点辛苦钱，能糊口就不容易了。”
这话说得在场人都忍不住点头称是。
那一家子的小子，还有两个病秧子，外加孕妇，一天下来，就算是光吃最低廉的陈年糙米，估计也得一斤吧！
一斤糙米就是三四文钱，还不算医药费啥的，一个月下来，怎么也要两三百文钱。
可杨家财和老杨太太却不这么认为。
“不行！孝敬钱必须得给！”
老杨太太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恨不能浑身的毛都竖起来：“老娘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们一家子都养大了，这孝敬钱说啥都不能少了！就，就一个月，一个月给，给……”
“这会儿马上要年根了，这几个月每个月就按照两百文算。从明年开始，一年给我和你们奶一年三两银子，另外冬天一人两身衣服，夏天一人两身衣服，一双棉鞋，两双布鞋。”
杨家财将话接了过来，语速很快，但吐字清晰，让老杨太太都没办法插话进来：“一年四个节的节礼，要有两斤肉，两封点心，一条鱼。鱼不能低于三斤，要是低了，那就两条。”
随着杨家财的话，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
即便是已经想到对方肯定会狮子大开口的万霜，此刻也是被雷得外焦里嫩。
自打来了之后，就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几个长老也都变了脸色。
其中一名没有胡子的白发老头骂道：“杨家财，你家是要当土匪吗？一年三两银子，四节礼，还有一年四身衣服，你们两口子是要干啥？”
一旁另外一名白发老头也跟着附和：“是啊！这些东西属实是多了些，我看，折半应该就差不多了。”
围观众人也是连连点头：“可不是，一年一两半银子可就不老少了。再说那一年两套新衣服，咱们整个村子也没听说谁家能有这么大的排场，一年就填两身新的呢！”
“这老杨家的心都黑透了，那么一家子半大小子，连饭都吃不饱，他们还能张开这个嘴，咋想的呢？”
众人指指点点，让杨家老宅的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老杨太太一掐腰：“杨二郎，你就说这些你们能不能做到？”
“奶，我们……”
真做不到啊！
杨二郎有苦难言。
他一天最多赚十文，还不可能天天都有十文钱的进账。
一年三两，再加上衣服和节礼，这是要命啊！
杨二郎说不出话，万霜却开了口：“还有别的要求吗？”
“还有你们小姑出嫁，你们小叔考学，你们都得帮衬着！”
杨家财已经彻底放下了脸面，一心只想多抠点好处。
“还有吗？”
万霜的脸色已经越来越冷。
她到底想要看看这一家子还能做到多不要脸。
“还有……”
杨家财一时间也不知道还有什么了，只能看向老杨太太。
老杨太太眼珠子转了转：“还有家里的小辈们娶亲出嫁，你们该出的都得出！”
“还有吗？”
万霜继续问。
“有！”
老杨太太声音再度拔高：“我和你爷百年后，该出的棺材钱，还有别的啥钱，你们也都得出！”
哗！
全场彻底开了锅。
为了抠自家儿子的好处，竟然连棺材钱都说出来了。
杨二郎蹲下，双手抱头，一脸痛苦。
杨家的其他几个兄弟也都傻在原地，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唯有万霜还好好的站着。
“杨家财，你，你们是穷疯了吧！你们这是分家吗？你们这是要逼死杨志他们一大家子啊！”
刚刚说话的两个长老忍不住破口大骂。
杨家财这会儿反倒不觉得丢人了，还很镇定的反驳道：“这些就是分家的要求，要是能接受，就接受。要是不能接受，那就不分家，但是他们也都别回来，家里该交的银钱一文钱都不能少！”
“对！不能少！”
老杨太太在一旁高声附和。
外面围观的人议论纷纷，对杨家老宅更是指指点点，言语之间，眉目之间满是毫不遮掩的鄙夷。
所有人都已经认定这个家分不了了。
这么算下来，杨老三一家一年少说也要掏出五六两银子给老宅。
啥家庭啊，一年能攒出那么多的钱？
开玩笑呢！
然而就在此时，万霜再次开口。
声音清冷，但又那么认真坚定。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