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煜非常想脱口而出一句‘我是你哥’,然后她真的脱口而出了。

  于是小巷里便出现了这样一幕:

  一位妙龄女子对着一个银发小丫头说‘我是你哥’,而小萝莉则一直用看智障的眼神盯着女子。

  瑾汐盯着瑾煜,瑾煜被瑾汐这关爱智障的眼神看得直犯尴尬。

  但是瑾煜一直秉承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理念,盯了回去。

  两人大眼瞪小眼,足足互相看了半分多钟,并且还是被前古德芒令这个不怕死的家伙打破的。

  “我说两位姑奶奶,到底打不打算将我们放开啊?咱这胳膊肘和腰间盘都要折了哎呦喂!”

  两道能将人生吞活剥的眼神同时看了过来,前古德芒令老老实实的选择了闭嘴。

  “你再嚷嚷,信不信我让的胳膊肘和腰间盘不属于你,这样你就再也不会疼了。”瑾汐恶狠狠道。

  瑾煜毫不意外的别过头去,要是经历这些事情的是自己,自己估计也不会因为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而相信对方吧。

  瑾汐干净利落地转过身,独自朝着巷子外走去,不再理会空中的大雨,用余光看着瑾煜道:“我知道你能读到我的心声,那也应该知道他是我记忆中最不可触碰的部分,这样的玩笑以后还是不要开了,否则我不介意和你拼命,哪怕只能戳瞎你一只眼睛。”

  瑾煜只感觉眼睑有些湿润,不知是雨水还是何物,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灵识里,明明瑾汐就在那,明明自己只需几步便能追上,可就是这样一段距离,却因为瑾汐的一个眼神,让瑾煜觉得自己与她就像两条平行线,从此之后再也不会相交。

  瑾汐在暴雨中独自漫步着,不自觉便抱紧了自己。

  究竟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自己方才会那般愤怒,明明哥哥还在的时候,自己总是会和他闹得不愉快。

  明明自己从前总是说着“叶瑾煜,没有你我会过得更好”的话,可为什么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距离转生已经过去了数年,可为什么自己还是放不下?

  就因为一句玩笑话,自己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对着别人大发雷霆?

  明明方才的这位姐姐才是自己一直梦寐以求的理想型哥哥姐姐,人美温柔又大方,而且有着一颗逗比的灵魂,对自己无比包容,甚至连自己对她发火都不会生气,而且无比强大,须臾间便能灭掉一支军队,只需傍依上她,自己这一生的安稳或许都无需担心。

  可为什么如此大的差距摆在眼前,自己还是会因为一句玩笑而去义无反顾的维护前者?

  回答瑾汐的,只有轰隆的暴雨声。

  现在瑾汐彻底自由了,害自己遭受数年折磨的家伙已经死了,自己想去做什么都可以,可为什么内心反而觉得空落落的?

  她想返回去找那位姐姐,她隐隐感觉到自己失落的源头就是她,却又不知道她是否还会接纳自己。

  瑾汐在原地犹豫了许久,最先找到自己的不是完整的答案,而是一股强烈的饥饿与麻木,瑾汐这才回想起自己已有七天未曾进食,今天原本刚好是城主定期投喂活人的日子,却因为这一系类的变故而错过。连续饿了七天,往日的自己或许早就昏死过去,而今天却还坚持走了几步路。

  上一秒瑾汐还在思考如何获取鲜血,下一刻便栽倒在了雨中。

  不远处的瑾煜瞬间慌了神,突兀的出现在瑾汐身旁,慌乱的检查着瑾汐的身体状态。

  “幸好,只是饿晕过去了,即使放任不管,过一会也会自然苏醒。”瑾煜微微松了口气。

  将瑾汐打横抱起,微微理了理瑾汐才刚被梳好不久此时又乱糟糟的头发,看着她自己一手造成的惨状,既觉得有些好笑,又感到心疼。

  就近找了处客栈入住,往木盆中放满水,切换为天火巨兽血脉,将水温加热到合适,却抱着瑾汐犯起了难。

  本就有些褴褛的衣服,经过大雨一冲泡,再沾染上灰尘与脏水,此刻看起来就像是一名小乞丐。

  瑾煜又抱着瑾汐瞬间出现在一家衣坊内,照着自己还是雪精灵时的尺码,将店内所有在这个尺码区间的衣服洗劫一空,当瑾煜重新回到客栈时,甚至水还是温的。

  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瑾煜刚解开瑾汐的衣裙的手,还是开始了止不住的剧烈颤抖。

  衣裙的掩盖下的,是纵横交错的新旧伤疤,有的甚至还未痊愈,被打湿后流着血水,有的甚至还结着血痂和衣料粘连在一起。

  瑾煜清晰的记得每一笔是何时留下的,用何物留下的,当时盐城城主使用的是哪一只手,天火血脉下的红眸更显血腥。

  小心谨慎的脱下了褴褛的血衣,瑾煜这才耐心细致的帮瑾汐清理着每一处疤痕,每一寸肌肤,千树梨花轻柔的覆盖在伤口上,周遭的时间流逝速度都被瑾煜悄无声息的减缓。

  ……

  当最后一盆血水被倒掉,烘干瑾汐体表的水分过后,瑾煜又纠结在了帮瑾汐穿哪身衣服。

  “遇事不决,抓阄现学。”

  瑾煜请出祖传抓阄大法,这才度过这道难关。帮瑾汐穿小衣盖小被,微微撬开她的嘴,银白色血液不要钱般的往瑾汐嘴里流。

  瑾煜记得瑾汐以前说过自己的血喝起来像原味圣代,不禁露出了笑容,最后封好伤口的时候忍不住自己也舔了一下。

  “我怎么觉得有点像非常淡的甜味奶盖。”

  瑾煜死活尝不出所谓的原味圣代味,最后不再纠结,轻掩上卧室门后,下楼跑到后厨‘借’了个灶台。

  又‘借’了隔壁厨师刚准备下锅的拉好了的面条,瞬移去隔壁菜摊买了两颗新鲜的白菜,结果只剥了个菜心回来,还顺手在某家的咕咕窝里‘借’了个鸡蛋,重新回到后厨灶台上。

  鸡蛋下锅煎至两面金黄,瑾煜再用练至出神入化境界的迪拜刀法将菜心切成一朵小花状,面条煮好过凉水,摆好菜心,再浇上一勺按照记忆中熟悉的配比调好的汤底,最后将荷包蛋盖在面上,瑾煜端着这碗‘借来餐蛋面’上了楼。

  瑾汐依旧睡得沉沉的,瑾煜将面条放在一旁桌面上,静悄悄的坐到瑾汐身侧,享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美好。

  瑾汐小鼻子忽然嗅了嗅,随后猛地坐起,还抱住了瑾煜的手臂,大喝道:

  “荷包蛋是我的!憨批煜不许抢!”

  两三秒过后,瑾汐才憨了吧唧的看清楚周围,小心翼翼地放开了瑾煜的手,目光却总是若有若无的往那碗面上飘。

  “本来就是给你做的,想吃就自己起床吧。”瑾煜乘机占便宜,摸了摸瑾汐的发顶。

  瑾汐踩上鞋子就往桌边跑,活像一只小馋猫,只是微微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便欣然接受了。

  吃着味道熟悉的汤面,在蒸腾的热气中仿佛瞧见了往日……

  ……

  晴朗的清晨,狭窄的楼道房里。

  靠窗的餐桌前坐着一对小小的兄妹,一起吃着简单的早餐,男孩的碗里只有几片青菜,女孩碗里却有一个透亮的荷包蛋。

  “哥哥,你的碗里为什么没有蛋呀?”

  “因为我在你起床前就已经吃完啦。”

  “嗷,那我分你一半吧。”

  那时叶城还只是一名没熬出头的小职员,那时的生活还相当拮据,连江清簌也需要早早出摊分担生活压力,在家的就只剩兄妹俩,负责早餐的常常是早懂事的瑾煜。

  兄妹俩不是什么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富家子弟,从很早开始便知道了尽量不为家里添麻烦,更多时候,事情都是靠兄妹俩自己解决,瑾煜很早开始便宠着妹妹。

  可就是在这样一个环境,夫妻俩也没埋没瑾汐对于民乐的热情,没有疏忽对兄妹俩的教育,即使到了后来,俩兄妹也一直站在同龄人的顶端。

  让瑾煜印象最深的一次,是瑾汐去过天桥卖艺,为的只是给瑾煜过一个像样点的生日(假装不知道她俩是同一天)。

  ……

  “哥——”

  处在回忆中的瑾汐不自觉便喊了出来。

  “我在你起床前就吃完啦~”

  瑾煜不知何时撑着手坐到了瑾汐的对面,微笑着回应。

  瑾汐夹着鸡蛋的筷子悬在空中,半天未能再说出一个完整的字,朦胧的泪眼间,两道身影在不断重合……

  “吃完再说吧,可不许浪费,这么大个人了,还不会自己擦眼泪。”瑾煜拿起手帕轻柔的抹着瑾汐的眼眶下。

  “你愿意和我走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