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鬘也呆住了,她茫然地看了一眼雷思聪,又看了一眼李薪,随即正色道。
“李师兄,看起来有些话,我要和你单独谈谈了。”
李薪的拳头三次举起,又三次放下。
最终他用怨毒的眼神瞪了雷思聪一眼,重重地朝地上吐了口痰,便一语不发地跟着华鬘走到了甲板的另一侧,一个没有人聚集的地方。
稍微远离了人群,李薪的态度便骤然变化,他忽然变得狂热激动了起来。
“小师妹!”
伸出残存的,刚接上断骨的左臂按住华鬘的肩膀,李薪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大声说出内心潜藏多年的话。
“
你14岁那年,天师诞辰那天,我和你比剑。
我把你的一缕头发削了下来,我以为你会哭,但没想到你只是一直不服气地瞪着我。
那时候我就忽然很喜欢你。
因为你的眼睛和我的师父一模一样,都那么年轻,清澈,明亮。
你和她一样,好像龙虎山上的鲜花,在阳光下那么美丽地绽放着。”
李薪此时口中的师父,显然不是张天师,而是那个把他救上龙虎山,将他养大的,如师如母的四师父。
他热切地说着,死死地盯着华鬘,并在他的眼眸里将两个美丽女子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便悄悄关注你,默默看着你。
我希望你能永远像我的师父原来那样,那样纯洁那样正直。所以我绝对不能允许那些淫邪贪婪的妖怪玷污你……看書喇
那个该死的妖术师,他没有说错。
我喜欢你,我爱你,我爱你爱得像疯了一样……那年削落的那缕头发,我每天都带着,都会痴痴地看着它……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都是希望你不要误入歧途。”
这番炽烈灼热的告白是从李薪的喉咙里嘶吼出来的,他浑身颤抖,双眼血管爆出,情绪激动无比。
但华鬘却用很平静很平静的眼神看着他,轻轻地说道。
“你喜欢我,所以就拿剑刺穿我琵琶骨,把我推下舍身崖?
李师兄,你这是奇怪的占有欲,不是爱。”
她说着,用清水明星般的眼睛直视李薪的眼,直白恳切地说道。
“其实我知道的,你喜欢的不是我,而是你的师父,我的四师叔。
她把你救了上山,教你道法,是你心中最美好的存在。
你一直透过我在看她,不断地从我的身上找她的影子,不是吗?”
李薪凝视着眼前纤细秀美的姑娘,看着头那总能让他联想到另一个人的秀发。
却发现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两个原本能完美重合的身影渐渐破碎。
“不!”
李薪松开按住华鬘肩膀的手,踉跄后退数步,那些他不愿意回忆的过去纷至沓来。
“为什么你们都要亲近妖怪,为什么亲近妖怪后就要抛下我,为什么!为什么!”
看见对方的情绪越发激动,华鬘知道自己触碰到了隐秘的真相。
她想到这里,抬头继续看向李薪,礼貌地说道,
“我能不能请求你,告诉我一下,四师叔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
为什么每次一提起她,你也好,我的师父也好,总是一脸很难过的样子?
为什么你那么恨妖怪和妖术师,为什么怕我接近他们,你不惜要做到现在这个地步?”
李薪倒退了一步,愣愣地看着华鬘,前言不搭后语地回答了一句话。
“华鬘,你现在这么和我说话,完全是因为那个姓雷的妖怪……对不对?”
华鬘一愣,在回过神来之后,种种回忆在她眼前闪动。
“李师兄,你想太多了,我们两个……怎么可能?”她哈哈一笑说道,“我们刚相遇时,他那么好,我却大大得罪了他,他绝不可能喜欢我的。我们刚才还以命相搏呢。”
“我现在不是问他的态度,我问的是你的态度!”
“师哥,”华鬘的声音忽然放柔,“你忘了,我是一个道士,一个出家人。
我是不能动凡心的。”
听见这泉水般温和的话,李薪眼前又出现了那个熟悉的人。
两个女子的身影再次重合,一时间他竟分辨不出究竟眼前的是谁。
华鬘朝他耸耸肩,随后伸出了手。
李薪颤抖着将手伸进口袋,掏出了那个他贴身携带着的,包裹着华鬘一缕长发的小黄纸包。
华鬘微微一笑,将小黄纸包收好,转身走了过去。
她没有多说什么,但态度已然万分明了。
而李薪也同样说不出任何的话,只呆呆愣在原地,看着这个他曾经痴迷不已的女人走回众人的身边。
在那边,雷思聪和楚辙破虚子等驱妖者已经简单研讨商议完毕。
“根据估算,现在距离黑虎符出世大约也就不到两天的时间了。”雷思聪从口袋中掏出一枚怀表看了看时间,然后说道,“而这片水域一直在不断移动,现在已经极其接近地面了。
等黑虎符靠近地面之时,完全可能发生爆炸。
也就是说,我们最好尽早去将问题拔除掉。”
说到此处,他伸手指了指华鬘又指了指自己,
“由你和我先去。”
这是原本就已经预计到的结果,华鬘当即点了点头,雷思聪便继续说道。
“我们这次是从北萍青石街的阴气之井下来的,乘坐的是破虚子道长制作的一只阴舟。
而目前的计划是,那只小的阴舟则由我们俩划着,前往这片弱水之域的中心黑虎符埋藏之处,将黑虎符封印。
这只大黑船则由楚辙道长驾驶,试着回到地面并将所有被绑架的献祭之女送回家。
而此去不知道还会遇到什么变故,如果我们失败的话,明晚会有人护送霍姑娘再下来一次。”
雷思聪说着,将一支船桨抛给了华鬘。
“不过,最好的是我们就能把这事情给了结。”
“当然。”
华鬘颔首接过船桨,朝身后的朋友同门们摆了摆手,便和雷思聪跳入了黑船旁的阴舟之中。
此时他们两人,已经是在场所有人的实力顶峰。
如果连他们都无法遏制黑虎符的爆发,那其实其他人的到来,似乎意义也都不大了。
“就算是为了止杀师太,这次也绝对要成功。”
雷思聪与华鬘一起一左一右划动船桨,撑着小船晃晃悠悠地飘荡到了弱水中央。
那边破虚子和霍花朝等人,也一边安慰着那些慌乱惊恐了多日的献祭之女们,一边操纵这艘诡异的天界黑船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