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张天师门下有二十几个嫡传弟子，这其中比华鬘年龄大，比她修为深的弟子也有不少，天帅府绝没有人才稀缺到必须让最小的女弟子当天师的地步。
而听见他这个问题，楚辙不禁莞尔失笑。
“你开什么玩笑，天帅府道士都是出家人，而天罡九阳掌的传人，更必须是处子。
张师兄为人是有些刚愎自用的小毛病，但是女色之事上，他是极为注意的。
所以他不可能有私生子，华鬘也绝不可能是他的私生女儿。”
“那照你看来，为什么张天师会选择华小道长？”雷思聪说道，“虽然小道长她天资极高，心性正直刚毅，人也聪明勇敢……但她年纪尚小，实力恐怕也不足以服众。”
“张师兄具体是怎么想的，我也并不清楚。
或许是因为门下弟子之中，华鬘最合他的脾气吧。
在天帅府弟子入门之时，张师兄都会当众询问弟子拜入天帅府的原因，以及为什么想修习道法。
大多数弟子的回答都是想要获得力量，想在乱世自保之类的，当然这是没错的，但是就比较平庸了。
也有人会回答说，修习道法是想济世救民，拯救苍生之类的。
一般这种回答比较容易得到各位师长的喜爱，但是张师兄本人却对这类回答挺看不上眼的。
这么多年以来，在诸位弟子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只有华鬘的回答让张师兄听后点了头。”
“小道长回答了什么？”雷思聪微感好奇。
“她说，驱动她来的，是她对妖怪的憎恨。”楚辙咬了咬牙，眼前出现了十多年前的那个场景，“当时华鬘和几个同时入门的小孩跪在大殿，张师兄一一询问他们上天帅府求师的理由。
而华鬘毫不犹豫地回答，‘是我的恨意让我来到这里的。
因为我恨那些杀死我家人的妖怪，所以我必须要学会驱妖之术，终有一天我要让它们血债血偿。’”
雷思聪听罢微微一震，随即低下了头，幽幽地说道，“很符合她风格的回答。”
“是吧。”楚辙冷笑了一下，“
就是这个回答得到了张师兄的欢心。此后张师兄很尽心地教导华鬘，虽然对她管束十分严厉，但在学术上，他对她却是倾囊相授，仿佛她便是他的亲生女儿一样。
既是如此，现在面对黑虎符之劫，张天师做了发动终极法阵自我牺牲的准备，而下一任天师他选择了华鬘，也就不足为奇了。”
“楚道长，你好像……不是很喜欢华小道长。”雷思聪忽然说道。
选择华鬘做下一任天师这个决定确实很离谱，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但是雷思聪却能从楚辙的陈述中，听出一些非客观的情绪来。
对方的话语并非完全就事论事，而是包含着纯粹，针对性的情绪。
他能感觉到，这个名叫楚辙的道士对他的师侄华鬘，存在着明确的排斥质疑之情，而这让雷思聪感觉有些不对劲。
而听见对方这么说，楚辙一怔，随即低下头，悠悠地说道，“居然能看得出来吗？你的眼睛真毒啊，年轻的妖术师。”
“是因为张天师偏爱小道长，还执意要传位给她，所以楚道长您不喜欢？”
“不是的。”楚辙坚定地回答道，“我虽然算不上什么斩尽三尸，看破尘缘的高人，但这点名位之争，我还不至于纠结在意。
我之所以不喜华鬘，主要是因为一个名叫荼蘼的女孩。”
“荼蘼？”雷思聪眼前闪过华鬘那把一直背着不离身的长刀，“是荼蘼刀的那个荼蘼吗？”
“没错，”楚辙点头道，“你既然是华鬘的朋友，想来听她说过她的那把等身长刀的故事了。
她这把刀是为了纪念她的同门师妹，那个名叫荼蘼的女孩而命名的。
荼蘼这孩子是我救上山的，但是我认为自己教不好弟子，所以我就把她交给了张天师，让张天师收她为徒。
荼蘼和华鬘很不一样。
虽然都是女孩，但华鬘是天生的驱妖者，她热爱战斗，热爱杀戮，内心充满了复仇的欲望，修行比旁人更拼命更刻苦，不知疲惫。”
“嗯……这个我有感触。”雷思聪耸了耸肩说道，“但是我觉得小道长实际上并不是热爱这些，她只是……”
“但荼蘼不一样。”楚辙打断了雷思聪的话，把话题重新引回到荼蘼身上，“荼蘼就是个普通的女孩。
她温柔，可爱，在比武中时常会心软懈怠。
她道术一般，剑术糟糕，战斗能力……还不如她做香囊的能力。
也正是因为她的实力一般，所以她在下山不幸遇到大妖山姥时，被对方杀死。虽然张师兄和华鬘赶到后杀了山姥为她报仇，可荼蘼这个傻丫头也还是不在了。
但是她的音容笑貌依旧留存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中。
她死了后，张师兄非常难过，他把山姥的遗骨煅烧做成了荼蘼刀以纪念她。华鬘则是天天抱着那刀不离手，天帅府的弟子脸上也许久都没有笑容。”
楚辙说到这里，深深地叹了口气，“由此你可以知道，荼蘼这个丫头当年在天帅府是多么受欢迎，又是多么温柔讨人喜欢的一个姑娘。
所以，我一直很好奇，这样的一个小女孩，为什么死去后会有残魂留在华鬘身边，而且久久不散。
要知道，冤魂缠身并不是一件好的事情。往往只有心有执念而无法解脱的人，才会有灵魂的碎片，也就是残魂留驻人间。
所以你说，荼蘼和华鬘会不会私下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节，她会不会内心很憎恨华鬘，所以死后才附在荼蘼刀上，一直缠着华鬘？”
“我曾两次见过荼蘼姑娘的残魂，我可以保证，那绝对不是充满憎恨的残魂。”雷思聪正色道，“而且小道长也是真心怀念荼蘼姑娘，为她的逝去而感到十分悲伤的。”
楚辙凝视雷思聪，眼神变幻。
显然，他并不怎么相信雷思聪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