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事后师父找到了我，他神情哀伤，告诉我是他害了荼蘼。”华鬘说道，“他说，是他最近多咳了两声，引得荼蘼想帮他煮药，她才会去禁地寻找珍贵的药材的。”
越听华鬘述说，雷思聪就越觉得心惊，但他脸上却不动声色，继续问道。
“很好，你回忆得不错。那么，你还能回忆出更多的细节吗？
荼蘼姑娘那天，或者说那些天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举止？只要是和平时不同的都请告诉我。”
“特殊的地方……应该没有吧。”华鬘沉吟了一会儿，最后说道，“唯一有一点特别的，大约就是那几天荼蘼的日程吧。
天帅府未出山的修道者每天的生活基本都是固定的，大多数日子都是早上跑步和练刀剑术法，下午研读经文和跟着师父学习道法。
但那几天荼蘼的日程和我们不一样，她每天早上都被师父叫去缝补衣服.
我曾经有些奇怪,因为师父生活朴素,道袍和日常衣物都不是太多,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竟会有这么多的工作量,竟然要她连续补那么多天。
我问了荼蘼,她告诉我,这次除了给师父缝补道袍之外,师父还给了她一个特殊的任务.
那是一件设计很复杂的衣服,但师父不让她看到原貌,每次他都把那衣服放在一个箱子里,只露出破损的一部分让她缝上，而且必须补得很完美。
就这件衣服,让她补了好几天。”
“我猜,那衣服该不会是红色的吧?”
雷思聪的目光在华鬘身上已然褪色的嫁衣上扫过,心中一阵嘀咕.
“荼蘼没说这衣服的具体颜色和细节,她说师父不让她提的.”华鬘却不明白雷思聪心中的疑问,直白地说道。
“还真狡猾。”雷思聪在心中暗讽了一句,随即继续朝华鬘问道,“那好,我现在再问你一些新的问题。
而这涉及到楚道长非常关心的另一个疑点.
你确定你是在禁地,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座山里看见那座山姥的房子的吗?
你和山姥交手的经过，请你尽量回忆起来。”
华鬘点头，细细回忆了起来,“
“当时我们找遍了附近的山，都没有找到荼蘼的踪迹，我也是胆大包天，忽然想起禁地之山还没有人去过。
我当时想，只要我不靠近那口传说中的井，也对那放着诸代天师牌位的庙宇恭敬，应该不会闯下太大的祸事。
大不了就被罚在思过堂跪个几个月半年的，但若能找到荼蘼，一切也值了。
所以我就上了山。
结果刚到这座山上，我就首先看见了一间外面晾着红衣服的平房。
那房子大门敞开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妖怪就站在门前，荼蘼的头颅就在那家伙的手上……”
回忆开始变得痛苦了起来，华鬘的眼中也闪出了仇恨的光，
“我当时脑中一片空白，提起刀就朝那怪物冲了过去。
但那身高两米的彪悍妖怪身体一晃就晃到了我的身后，一击就把我击晕了。
后来是师父把我救了出来……”
“等等，”雷思聪打断了她的话，“这么说来，你那天一靠近那个屋子就立马被打晕了。
后来具体战斗的经历，全是张天师事后告诉你的？
是他告诉你，吃掉了荼蘼的是大妖山姥，是他救了你，然后把山姥烧死在屋里。
然后他就让你按照他的说法，再告诉门派里的其他人？”
“嗯……可以这么说。”华鬘歪了歪头，“但这有什么问题呢？”
“那你如何确定你那天遇到的那个披头散发的怪物，就是大妖山姥？而不是什么别的被头发遮挡了面容的东西？”雷思聪直白地说道，“或者我们换种说法……你确定你那天在那家伙身上感觉到了妖气吗？”
“这……”华鬘茫然地说道，“当时一切都发生得很突然，我只感觉血都涌到了头上，脑中只剩下了为荼蘼报仇这一个想法。
其他的东西，我确实没有细想。
不过仔细想起来，似乎我确实没有在那屋子附近感觉到强烈的妖气。”
“那你有没有想过，那天打晕你的可能根本就不是什么大妖山姥？要知道，龙虎山四周都有严密的驱妖禁制，正常妖怪根本不可能轻易进来而完全不被发现。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片禁地后面楚辙道长私下探过了，根本就没有一座被烧毁的房子。
也就是说，你师父在至少一处地方撒谎了。
所以，这件事还存在另一种可能性，那就是……
张天师和你说的那些，根本就不是事情的真相。
他从一开始就在误导你，后来他只是根据你的所见，编造出了一个你和其他人都可能相信的故事而已。”
“你的意思是师父在骗人？”华鬘惊愕地说道。
她看向雷思聪，希望对方说他在开玩笑。
但是那如甘渊大湖般深邃的眼睛中，却不含有一丝玩笑的意味。
前面这番话，如果是旁人所说，华鬘一定会勃然大怒，甚至直接抽刀相向。
但这话是雷思聪说的。
她相信师尊，但她也相信她的大哥。
于是在这一瞬间，一种痛感刺穿了她的心头，华鬘只觉得自己的头好烫好痛，因为她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你想说……师父骗人是为了包庇那害了荼蘼的凶手，或者他自己就是凶手……是这个意思吗？但这怎么可能呢？
荼蘼那么可爱，那么与世无争，那么让师父喜爱。
她去世后，师父是如此难过，他又怎么会害她？我曾经和你说过，师父曾经在屋里偷偷流泪，看荼蘼的画像。看書溂
这种感情不是伪装的。”
“他看的，是长大了的荼蘼姑娘，是吗？那你看看这幅画像，是不是和张天师所看的那张画像非常相似？”
雷思聪说着，从空间里调出了一个画卷，在华鬘面前展开。
画像上的女人手持长剑，容貌美丽，笑容温柔。
华鬘一看便点了点头说道，“对，师父当时看的画里的女人，和这个几乎一模一样。”
“那你可弄错了。你师父缅怀的根本不是荼蘼姑娘，而是另一个人。”雷思聪冷冷地说道，“我告诉你吧。这不是荼蘼姑娘的画像，这是我母亲的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