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月亮蜷曲成一小团躲在树杈后打着瞌睡。
明亮的灯光刺眼，由远及近。
吱——
电动车被停在充电柱旁，何幸脱下头盔，给车子充上电。
从裤兜里掏出火机又点了一根烟。
“呼……”他吞云吐雾。
车筐子里有一块抹布，他拿出来，仔仔细细擦拭车把。
香烟燃到一半，他收拾干净，给车子上了锁，才踏着沉重的脚步进了单元楼。
这是个低矮的破旧小区单元楼，没有电梯，楼道里也黑漆漆。
“咳咳……”他大声咳嗽，楼道里的声控灯亮了起来，只不过灯泡年代久远，橙黄的光芒忽亮忽暗，将他背影拉得绵长。
上了四楼，他在门口将烟屁股掐掉，又跺了跺脚，掸掸身上的灰尘，这才掏出钥匙，拧进了家门。
吱呀——
防盗门也是时间颇久，一开一关之间刺耳声尖细。
鞋柜横在左侧，透过玄关就是客厅。
客厅环境昏暗，也是小小的，摆着两张硬质小沙发，装修非常简单。墙壁有些发黄陈旧，但是没有多余的陈设。摆设也几乎没有，有的只是必需的生活用品。
虽然简陋，但好在干净。
地面也好，陈设也罢，都几乎是一尘不染。
客厅的电视机是老式的大屁股电视机，也没有机顶盒，楼上连接着的是天线和大锅，所以能收看到的节目也不多。
电视机散发着荧光，隐约有声音传出。
啪——
何幸打开了客厅的灯光，而后换上拖鞋才走向客厅。
嘴里公鸡嗓不停嚷嚷着，语气不善：
“给你说了大半夜就别看电视了，不浪费电吗？你早点睡少跟我添麻烦行不行？”
走得近处，才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年男人。老人左手手指捏合在一起，手腕向内蜷曲着摆放在胸前，右手边则有一副拐杖。
见何幸走了过来，老人有些吃力地偏过来头，露出有些赘肉的脸庞。
左半边嘴角和眼角有些歪斜，皱纹挤得满满当当，但是眼神却格外清亮。
说话浑浊且慢。
“你……回来的晚……担心……不睡。”
“我用你担心？”何幸毫不客气地回怼，“我不比你这个老不死的活蹦乱跳的？下次我回来再看见你看电视不开灯，我就把你的破电视扔下去！”
他从怀里掏出来个热气腾腾的饭盒，弯腰靠近老人。
用勺子蒯出来半勺浇着汤汁的米饭送到老人嘴边。
老人摇摇头：“你……吃……”
“我早吃过了！”何幸强行送进他嘴里，老人无奈颤巍巍地张嘴吞咽。
“妈的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白天忙着送外卖还要兼顾拯救世界，晚上这么累还要给你这个老不死的喂饭，累死我算了……”
何幸喋喋不休地抱怨着。
老人一边咀嚼食物，一边看着面前的年轻人，看着他从背着小书包天天咧着嘴笑的小男孩，变成如今背着外卖箱早出晚归面无表情的大男孩。
“我可以自己吃……”老人伸手想接过勺子。
“你可以个锤子！”何幸再次喂他，骂骂咧咧道，“你看你左手瘫痪，右手哆嗦，你上个厕所都费劲还想自己吃东西？想把衣服上都溅上残渣等着我天天给你换洗是不？你还嫌我不够累是不？！”
“臭小啊……”
“叫我名字！”何幸手上青筋暴起，“我娘给我的称呼……你没资格叫！”
“幸幸……抽烟……要少！”老人明显是闻到了什么味道才出言劝诫。
何幸手上的勺子停顿了一下，才不耐烦道：“那你就赶紧死，我不用养你给你看病就能省下好大一笔钱，就能买的起好烟，好烟不伤身体！”
“都伤……”
“我踏马的都抽三块钱一包的烟了，我还怕伤身体？？”
“幸幸……”
“别废话了，不要墨迹赶紧吃，还得给你洗脸刷牙洗脚，折腾到几点我才能睡啊？明天还早起工作呢！！”
“唉——”老人叹了口气，目光却还是紧随何幸。
……
执行局，员工宿舍。
明亮的灯光温柔而冰凉。
向朝坐在一张床上，正在整理物品。
向阳入职没多久，本身东西就不多，所以整理地很快。
局长说这次行动不能公之于众，所以牺牲的队员们不会举办葬礼，只是几个队员之间简单哀悼即可。
人有时就这么扯淡，明明是为了保护他们死了，却还是不能让他们知道。
跟廉价的一次性筷子似的，用完即丢。
其他的队员们在收拾整理花姐、飞哥、小强还有长清的遗物。
莫芳则守在医院，三毛至今没有脱离危险。
向阳的遗物，当然是由哥哥整理收拾。
来是哥哥接来的，走，当然也要哥哥送。
向朝倒是没有过多的情绪，他在游乐园见到向阳的尸体时也没有多意外或是歇斯底里地尖叫哭泣。
他自始至终都很平静。
他做得这份工作就是这样，十几年来已经见惯了生离死别。他的弟弟执行任务会发生什么意外，他都不意外，他都能接受。
与其说悲伤，不如说自豪。
那惨烈的场面，及时的讯号，以及对敌人秘密的传达，都做的十分之好。
比很多经验丰富的执行队员都处理得更得体，最大程度减少了伤亡。
虽然有步简单的超能力挽救生命，但如果没有向阳死死拖延，那么在步简单赶到之前很可能就会出现大规模死亡了。
步简单并不能挽救已死之人，这点向朝清楚，所以他坦然接受弟弟再也回不来的事实，并且为此骄傲。
报告已经传达过来了，游乐园游客的伤亡率是0，没人受伤没人死亡。
功劳当然是步简单的，向朝想着，但他们执行队应该也有一点点功劳吧？
这就够了……
他把弟弟的遗物放在了行李箱里，他想把这些带回家。
“臭小子来工作，还带这么多没用的东西！”
生活用品如杯子被子什么的都是局里发的，他自己的行李没有太多，但是真正翻出来才发现他带了很多没用的东西。
像什么少.先队员的徽章、三好学生的奖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