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祷告起了作用，也许是命运使然，第二天早上罗庇阿醒来时，虽然算不上晴空万里，但也能看清云层之后的太阳。
到了中午，湛蓝的天空和深蓝的海面成了四周唯一的景色。
那个叫“老比丘”的水手又端过来一杯麦酒和一小片碎石面包。
如果是黑面包还有点坚硬，喝口水把它泡软还能咽下的话，这种夹杂的小石子的碎石面包对罗庇阿来说简直就是反人类的食物。
可水手们吃得是津津有味。
“这几位大人怎么一口都不吃，是不合胃口吗？船上的条件只能如此，我们有的吃就不错了。”黑胡子从船长室走出来。
“我们应该往西走对吧？”罗庇阿没有回答，而是警惕地问船长。
“当然，乔治爵士的祖国就在西边。”黑胡子说道，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罗庇阿在说什么，他看了看太阳的位置说道，“是的，我们现在在往南走，我们要避开一片礁石海域。怎么，乔治爵士你们去南方王国的时候是直接闯进去了吗？我敢保证这片海域除了我没有谁敢这么做。但我也只敢在风平浪静的时候敢如此冒险，现在还有些风浪，闯进去简直是死路一条。”
“哦不，当然不是。只是那时候我们来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航线。”罗庇阿连忙说道，的确，他通过观测太阳的位置判断出他们在朝南走，这让他有所怀疑。
“我们很幸运，暴风雨可以说是和我们擦肩而过。”黑胡子也就说到了其他话题，“昨天傍晚都能够看到北边的雨线和闪电。”
“我相信即使乘风破浪，伟大的黑胡子船长您也能够带领我们安全到达。”
“我可没那个本事。哈哈哈哈！”黑胡子大笑起来，“在大海上，大自然才是唯一的主宰，没有谁胆敢悖逆它。就算八圣灵的圣光也照耀不到这儿！”
听到这句话，达里安连忙背过身划了个“8”字朝天空祈祷。
“哈哈哈，不用害怕，没有圣光，也就没有阴影，我的朋友。”黑胡子瞄到了达里安的动作，笑了起来。
“哦，快看！”黑胡子突然指向右前方，那儿有一艘沉船的残骸，大部分船身都已经在水面之下。
“那就是我借到的上一艘船，可惜那天在这儿撞上一个飘来的冰山。该死，那天真不该喝太多酒。这就是人们常说的，‘走在屋门前，当心摔一跤’。我们划了两天两夜的小船才回到海港城。”
罗庇阿看着那艘沉船，“这里还有冰山？”
他记得南方王国可是在整个大陆的最南边，气候也像是地球的东亚南部区域，怎么可能会有漂泊的冰山？
“是啊，鬼知道呐，这个地方竟然飘来了那么大一座冰山。”黑胡子摇摇头，“这就是大自然，我们无法揣测它究竟想干什么。不过出海就看见一艘沉船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在一艘船沉没之处，仍有万千新帆驶过。在一棵树倒下之处，仍有万千花朵在春天绽放。”罗庇阿念诵道。
“哈哈哈，这简直比我在酒馆听到的任何一个吟游诗人的诗句要有趣得多。”黑胡子听后笑了起来，“以往听到的都是贵族们的丑闻，要么就是骗那些热血小青年的爱情故事。这是一首专门写给我们航海者的诗吗？”
“不，这是一首写给所有不如意之人的诗。”罗庇阿笑道。
“啊，那就是写给我们航海者的了。”黑胡子举起酒瓶灌了自己一口，“各位最好来点，尤其是寒冷的晚上，喝几口朗姆酒能够让你瞬间燥热起来。当然，如果没有女人的话，还是不要喝太多。”
“这些酒可都是来自希罗的正宗朗姆酒！”黑胡子晃了晃自己的酒瓶，“香甜甘醇。”
“您去过希罗共和国？”罗庇阿问。
“共和国？哈哈哈，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准确的说，我就是希罗人。”黑胡子笑道。
罗庇阿这才注意到，黑胡子的脸轮廓分明，眼窝深邃，黑发黑眼，是个标准的罗马人长相。
“为什么不喜欢共和国？”罗庇阿很奇怪，“像船长您这样的人不应该喜欢那种自由吗？”
“自由？我的天呐，乔治爵士，自由和希罗完全扯不上关系。我出生的时候，那时候刚好是贵族们推翻了国王地统治，让元老院执政的时代。在以往，人们要是对国王有什么不满，就直接起义推翻他。但是进入所谓共和时代之后，人们要是有什么不满，元老院大不了换一个执政官上台，把所有的罪过扔给上一任执政官，于是那些起义的蠢货就傻乎乎的相信了。”
说到这儿，黑胡子明显有了怒火，他凝视着远方的海平面，然后又给自己灌了一口，“抱歉，只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但是希罗是个可怕的地方，那儿竟然甚至允许奴隶存在。”
“这的确有些不可思议。”罗庇阿点点头，按理说，这个世界都快要进入工业时代了，怎么还有地区在倒退呢？
“更不可思议的是，帝国竟然完全不去对付他们。”黑胡子耸耸肩，“所以管他呢，这些是你们这些贵族的事，我们这些通缉犯好好享受享受大海的快乐与自由就好了。”
他说着，就把喝光的酒瓶朝大海扔了出去，“反正恶魔来不到海上！哈哈哈哈！”
“也许恶魔就住在海上。”达里安嘟囔道。
“哦，那天晚上的情况来看，恶魔应该是住在天上。也许上面可不是什么圣国，当然也许就是。”黑胡子朝着达里安邪魅一笑，“好了各位，如果要喝酒的话，还是去找老比丘，他会给你们带去上好的美酒。”
等黑胡子离开之后，杰拉德爵士在罗庇阿身边小声说道，“似乎这个船长看起来不像是海盗，至少不像那种杀人灭口的海盗。”
罗庇阿也有此感觉，毕竟刚才达克船长的那番话让他也觉得志同道合。可是自己曾经不也觉得斯巴达克骑士团会和自己志同道合吗？
“还是保持警惕为好。”罗庇阿点了点头，将麦酒一饮而尽。
“罗……领主大人，虽然我知道您不信仰八圣灵，但是和这样一个可怕的人一起做这样可怕的事……俗话说的好，注意那万分之一的危险，永远不要掉以轻心。”
“好吧，达里安，也许有空该给你做一做思想教育，让你从神学的思想下解放出来。当然，我尊重你的八圣灵信仰，即使我知道那是统治阶级的精神鸦片。但是我也没指望让你成为一名无神论者，但也许可以让你成为一名解放神学信徒。”
达里安头盔之下一脸疑惑，听不懂眼前的死灵法师在说什么，但大致能感觉出是什么会亵渎圣灵的东西。
后来的几天，对大海的新鲜感已经被彻底磨灭，罗庇阿带着仆从们上甲板的时间越来越少。另外，为了避免被黑胡子他们看出来自己这群人只有一个人需要吃饭，罗庇阿在房间里每天都是胡吃海塞八人份。
一开始达里安还想尝试一下，但他发现杰拉德爵士真的说得一点没错，看着这些柔软的面包，就像是生前看见蠕动的蛆虫。麦酒喝起来就像是蛆虫爆汁在体内。
新鲜感消失之后，漫长的漂泊生涯变得无趣又难受，狭小的船舱时而冰冷又潮湿，被褥永远都似寒铁。
甚至就连仆从们身上的尸臭以及自己身上的恶臭都成为了折磨，让人呕吐。
每天除了那个送食物的老水手比丘以外，罗庇阿他们基本上不见任何人。
但这几天里，那个黑胡子的确没有要动手的迹象。
最令人不舒服的就是从甲板上眺望过去，除了茫茫蓝天和无垠大海，再也看不到任何景物。就连海鸥或大雁都看不到半只。
这样的景象让人觉得迷茫和绝望，即使知道船只在向着目的地前进，也难免会感到焦虑和不安。
最初几天，罗庇阿还在船舱里研习死灵魔法，但后来他发现在船上一思考就容易晕船，所以就开始用睡觉来打发时间。
不分昼夜，也没有长短，罗庇阿就躺在那好不容易捂热的被褥里，成天浑浑噩噩。
杰拉德爵士和达里安倒一直精神状态平常，并没有什么起伏，甚至你看不到任何厌倦感。
一如第一天登船一样，杰拉德爵士按时地上一次甲板，然后回来在房间里转圈。达里安则在那儿不停地祷告，罗庇阿甚至听出来祷告词就那几句。
他们不会感觉到厌倦。
没有太多复杂的高级情绪，这难道就是死亡骑士和活人的一大不同吗？
甚至就连基本的喜怒哀惧，表现得都不是太明显。
当然，达里安的“惧”是能够切身感受到的。
到了第十天，罗庇阿开始觉得身体不舒服，身体不停地发颤，体温高居不下，脑袋发昏发沉。
黑胡子过来看了一眼，说这是败血症。随后让手下给罗庇阿灌了一桶不知道什么玩意儿搅在一起的绿色液体。
那玩意儿又苦又涩又粘稠，就像是夹杂了潲水的浓痰。
但第二天一早，罗庇阿就觉得身体舒服了许多，脑袋没有那么昏沉，体温也降了下来。看書溂
“乔治爵士运气真好，每年都有许多船员因为这个疾病去世，能够挺过来的数量微乎其微。”黑胡子说道。
罗庇阿还是觉得浑身无力，只能躺在床上和船长说话，“昨天给我喝的那一桶是什么玩意儿？”
“一些草药。各位都知道，我们在船上可找不到魔法师或牧师来给我们看病疗伤，我们只能准备一些这类偏方，效果还不错。目前乔治爵士是这个偏方救活的第一人。”黑胡子满意地点点头，“百分之五十的治愈率，这方案得记住，能救一半的败血症船员。”
“败血症？”罗庇阿这才知道自己是遭遇了什么病症，昨晚他实在是意识不清。
“是的，一种对航海者的古老诅咒。”黑胡子点点头。
“就是因为缺少维生素引起的。”罗庇阿说道。
“什么玩意儿？维什么？那是一种魔法吗？”黑胡子一脸疑惑。
“多带上一些水果蔬菜，就能够解决这种病症。”罗庇阿懒得解释什么是维生素，他也解释不来。
“那些东西在海上可是奢侈品，又不容易保存，卖的又贵。”黑胡子摇摇头，“这还不如我的草药有用方便。”
“胡萝卜，这个容易保存。”罗庇阿想了想，他对这方面也是一知半解。
“会有用吗？”黑胡子一脸不信任，“靠一些水果蔬菜就能够破解古老诅咒？”
“啊，会有用的，在我们那儿的船员全靠吃这种东西。”罗庇阿说道。
“好吧，也许下次我会试试。不过今天，乔治爵士既然恢复了，那就好好休息休息，刚好可以参加今晚的狂欢？”黑胡子说道。
“狂欢？”
黑胡子一脸疑惑地望着罗庇阿，“乔治爵士不知道？黑港真的是港口吗？”
“准确地说是一个小渔村。”罗庇阿知道自己的又暴露出了自己的无知。
黑胡子狐疑地看了一眼，很快又笑着向众人解释道，“好吧。为了纪念伟大的航海先驱布鲁塞尔·派瑞特在出海的第十天不幸罹难，所有远航的船只会在第十一天都会开一个狂欢派对。”
“哦，我知道这个人，但是我没听说过还有这种习俗。”罗庇阿嘟嘟嘴。
“来吧，晚上你们会喝得酩酊大醉，对于陆地上来的宝宝们来说，这是无尽之海上唯一的乐趣！”黑胡子大笑起来，然后又灌了几口酒。
罗庇阿觉得要是在他们前面出现一座冰山，这群家伙都会毫不犹豫地撞上去。
“我们会参加的。”罗庇阿回答道。
等黑胡子离开之后，罗庇阿立马对杰拉德和达里安说道，“好吧，今晚，很有可能就是动手的时间。各位把武器藏好再进去。”
“藏武器这种事毫无难度。”达里安笑道，把自己的铁捶变得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