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颖虽然一时错愕不已，但内心还是认为，曹顺或许只是和她开个玩笑罢了。然而，紧接着，曹顺极为认真的点了点头，才知道这并不是个玩笑。
既然不是玩笑，那么，这就是个颇有些令人感到头痛的话题了。
换个角度想想，一个军统的卧底，一个和地下党联手的复仇者，整天一门心思想着杀日本人的，突然间，有人告诉他，他就是个日本人，那他心里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这种感受，用脚后跟想都能想出来的。
沈颖看出曹顺的神情也是有些沮丧，就问道：“曹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刘志老婆，就是那个金礼慧，她突然拿出一张什么‘换子协议’来----”
曹顺把刚刚发生的事情，简要的向沈颖说了一下，“这事实在是太令人感到唐突了呀，听起来就像是听说书人说书似的，完全无法让人相信。可是，我看了，那张东西上的字，确实是我父亲的字迹，末尾的签名，也是我父亲的名字，应该假不了----”
那是一桩二十多年前发生的往事，岁月的尘埃，早已经将很多真相蒙住。因此，这样一张“假不了”的东西出来，自然是惟一的凭据。
在沈颖看来，既然曹顺认为是这样，那么，他是日本人遗留在上海的孩子的概率，至少八成以上。
只不过，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而这起听起来天方夜谭的事件，主角之一，竟然是站在自己面前的曹顺。
沈颖听明白了怎么回事，也知道曹顺困惑的是什么，稍稍想了一下，说道：“那张‘协议书’的真伪，其实可以先放在一边。曹顺，我只问你一件事，你觉得，你父亲还有你母亲，包括漕镇的那些父老乡亲，他们在你心目中是什么样的人？”
曹顺：“------”
这个问题，他心里早已经有过衡量。
父母，还有漕镇的乡亲，那是亲人，千金不换的亲人。
现在，他之所以和沈颖提起自己可能是日本人之子的事，是想问一下去圣心医院查档案的可能性。
因此，沈颖现在再次提起他的亲人，还有漕镇乡亲，一股悲愤之情，不禁从内心深处涌了出来。
一时间，曹顺不知道该用什么的语言去表达自己对已经逝去的亲人的感情----
而沈颖看曹顺不说话，以为他还在为自己突然变成日本人后代的事感到彷徨，就继续说道：“之前你曾经和我说起过你的家人，感觉你和他们的感情那不是一般的深厚，而且，你对漕镇，也是怀有特别的情感的，也就是说，如果没有这场战争，那么，即便你真的是个日本人遗留在中国的孩子，或许也同样会把你的父母视为生身父亲，把漕镇的乡亲视为亲人的，你说，对吗？”
曹顺：“沈颖，你说的这些，我也都想过，也都明白，只是----”
沈颖：“只是还是内心感到有些堵得慌，觉得你真是日本人的话，现在的你，就有些无所适从了，对吧。”
“嗯。”
曹顺点了点头，“如果不是认为自己有责任和义务为亲人复仇的话，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这件事，总体上我是想明白了，不管不管我是不是日本人的孩子，金礼慧是不是我的亲姐姐，都改变不了我在漕镇长大的事实，改不了漕镇是我的家园的事实。只是，我又觉得，这件事情，恐怕不是像那份‘换子协议’上写的那么简单，搞不好，这中间有什么故事也不一定。所以，我想能不能从当年我出生的圣心医院那边，找一找当年的医疗档案，兴许能发现一些线索也不一定。”
“哦----”
沈颖也有一种恍然大悟过来的感觉。
她是护士，病人的医疗档案就是由她们这些护士填写存放的，自然知道新生儿的医疗档案是怎么回事。
圣心医院的医疗档案，尤其是病历管理，是十分正规的。
不仅管理正规，填写制作更是一丝不苟。
当年两个新生儿几乎同时降生，围绕他们的出生后的特征指标，确实应该有详细登记。
也许，真的能从中有所发现，那也是不一定的事。
于是，她就回道，“我和圣心医院医务处处长关系很好，这件事，就交给我吧，像你这样知道具体出生日期的新生儿医疗档案，是很好查找的。明天上午吧，正好是我轮休，我就过去一趟。”
“这事倒不是特别着急。”
看沈颖答应了，曹顺了却了心头一桩事，整个人精神气好了不少，“现在的情况，比较急的是，如果真像你前面说的那样，泽野秋明真的是针对我设圈套的话，那么，那个被关押的女人，必须要尽快救出来，那个人现在很危险。”
沈颖：“这又怎么说？”
她是听出曹顺是话里的意思，即，那个被关押的可能是王红的女人，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今天上午的时候，我偷听了泽野秋明和吴妈的话，他们提到了一个叫‘马车夫’的卧底。昨天夜里，吴妈去指定地点等那‘马车夫’接头，结果，一直等到天亮，那个人都没有出现。”
时间有限，曹顺也不卖关子，“之后，我联想到王青山尸体出现在洞泾一事，我猜测，‘马车夫’应该就是王灵。她的代号之所以叫‘马车夫’，极可能与你们唱的那首《三套车》有关，那首歌，开头不就是就一个什么马车夫的故事嘛----”
“你这脑洞开的，也是没谁了。”
沈颖听曹顺由《三套车》联想到那个奸细代号“马车夫”，就由衷的笑了起来。
这笑，一种赞许，也是她故意想让气氛轻松一点，好让曹顺从前面压抑的情绪中走出来，“可是，就算那个奸细与被关押的王红有关联，你怎么就觉得她现在有危险呢？我倒觉得，既然泽野秋明关押了她这么多年，肯定是有他的用意的，要说他现在就要加害于王红，或许不一定吧。”
“不，此一时，彼一时了。”
曹顺却摇了摇头，“因为，关于那个‘马车夫’为什么不去与吴妈接头，泽野秋明还当成一道题让我猜测过。他在我这样的人面前，都不忌讳，显然是不怕那个‘马车夫’会暴露了----”
“哦？！”
听曹顺说，泽野秋明居然主动和曹顺说起卧底不赴约一事，沈颖也感兴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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