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野秋明将云龙说得如此传奇，他如果表现得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反而会引起怀疑。于是，曹顺小心翼翼的问道：“泽野会长，我怎么听来，那云龙掌柜好像是个挺厉害的角色呢？”
“嗯，如果我没猜错，云龙应该是地下党的高级领导人。像他这样的人，周围有很多层的保护网，所以，只要没有直接的证据，根本拿他没有办法。”
泽野秋明叹了口气，“大日本帝国的终极目标，是要建立‘大东亚共荣圈’，征服人心，远比征服一片土地重要啊！所以，虽说现在上海已经是我们的天下，但是，要抓捕一个具有一定社会影响力的人，还真不能为所欲为。对云龙这样的人，要抓他，必须要有铁证！”
曹顺：“------”
他是真有些纳闷了。
要说是华懋饭店的那个英国佬老板，有一定的社会影响力，那让人信服三分，可是，他云龙不就是一个素斋店掌柜嘛。
曹顺的母亲信佛。
在曹顺去日本留学前，他母亲跟着到上海送行，特意带着曹顺去静安寺上过香。上完香，还到旁边的一家素斋店吃一饭素面。
曹顺记得，在那周边，好像就那么一家素斋店。
这会，听泽野秋明说，云龙的素斋店开张有些年头了的，那母亲带他去吃面的，应该就是那一家了。
印象中，那家店的店堂，也就十来张小桌子，论规模，还没漕镇的福满堂大。
就这么一家小店的掌柜，还能在上海滩掀起什么大风大浪来？
所以，听了泽野秋明这一大段高论，忍不住插了一句：“社会影响力？”看書喇
泽野秋明自然是明白曹顺质疑什么，就淡声解释道：“你可别小看他这小小的掌柜的，小小素斋店，可是藏着大乾坤啊。这年头，兵荒马乱，官匪一家，哪个当官的、做买卖的，不干点亏心事，他能升官，他能发家？正应了马不吃夜草不肥，上海滩的那些大佬们，看着个个人五人六的，实质上哪个屁股都不干净。”
说着，泽野秋明叹了口气，“人啊，一旦心里的鬼，夜里睡觉都是不安生的，所以，让那些人能够寻找到精神庇护，找到自我安慰的法子，就成了最热门的生意。有些人，装神弄鬼，游走于达官贵人之间，别看他不吭不哈的，但能量却大得惊人。你说，这种人没有社会影响力，那还有什么人有社会影响力？”
泽野秋明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曹顺自然是明白了。
正如他母亲带他去吃素面的用意一样，吃素斋的人，都是怀有一份发自内心的虔诚，期盼着能够佛祖的保佑。
而对于提供素斋的人，大家自然也是怀有一份特别的敬意，更有一份别样的贴心感。
这样的人，如泽野秋明所说的那样，一旦有人利用达官贵人寻求心理慰藉的诉求，潜心经营人脉，倒还真能够形成一张看不见摸不着的人际网络。
如果这样的人被抓了，恐怕真会有要人去救他，因为这种行为，往往是会被视为报答天恩的善行。
佛法，在脚下这片古老的大地上，有着其无比神奇的力量。
这种力量，一旦被激出来，确实是难以估量的。
想到这些，曹顺就点了点头，回道：“哦，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你即便把他抓起来，也会有人站出来保他，帮助他走出监狱。如果强硬拘押或者用刑，这种人，他是有能力用各种说法煽动民意，引发社会动荡，是这意思吧。”
“聪明！”
对于曹顺的反应，泽野秋明非常满意，就给曹顺讲起故事来，“关于云龙这个人，有个传说，叫不死的云龙。”
“不死的云龙？”
“嗯，这个传说，缘于一则事件。”
或许是往事使然，泽野秋明脸上露出一缕诡异的神色来，“那是在五年多前的事了，上海警察局得到线报，指证云龙是地下党，将他抓捕了。可没想到，中午抓的人，晚上天还没黑，就把他给放出来了。曹顺，你猜，警察局放云龙的理由，是什么？”
“证据不足？”
“证据哪会不足，早有人将云龙是地下党的铁证，送到警察局局长办公桌上了。”
泽野秋明摇了摇头。
接着，他马上又笑了起来。
只不过，他这笑得有些挺不自在的。
过了一会，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不过，还真让你说中了，最后放掉云龙的理由，确实是证据不足----嘿嘿----证据不足，他妈的，还他娘的有脸说证据不足！”
本来，泽野秋明一直淡声说着的，这会突然爆起粗来。
曹顺猜测，这应该是戳中了他内心的痛处，所以，也不敢接头，只是闷头开自己的车。
然而，前面泽野秋明关于不死的云龙，才说了一半就因为爆粗中断了。
这让曹顺心里猫爪挠着似的，直痒痒。
缓了一阵子，看泽野秋明的情绪有些调整过来了，才小心的问道：“那怎么会扯出个不死云龙之说？”
“哦，这个呀。关于云龙被释放，当时市面上传的，却是另一个版本。大家都说，警察局本打算枪毙云龙的，结果，枪一响，云龙周身就泛起一团金光，罩住整个人，子弹根本打不进去，最后，没办法，只好把云龙给放出来了----”
“呵呵----”
曹顺一听，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也太扯了。
然而，泽野秋明却依旧在一本正经的说着：“不久，上海滩就有人开始传说，云龙本是九天之龙，佛祖派他来人间，是为拯救众生的。不死的云龙，有佛祖保佑----”
曹顺：“------”
他真的不明白了，什么“不死的云龙，有佛祖保佑”，扯的都是哪跟哪。
不过，等泽野秋明把云龙和素斋店的发家史简要说了一遍，曹顺大致就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
最早的时候，素斋店有些类似小吃店，生意很清淡的，只有一些去静安寺上香的香客，才会去店里吃点素菜素面什么的，和寻常路边小店没有多少差别。
然而，谁都想不到，六年多前，云龙接手素斋店之后，那家小店的生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