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确实有必要，我们肯定会牺牲自己人，而不会拿同胞当垫脚石！
这句话，让曹顺震惊不已。
在他看来，每一条人命都是极其宝贵的，任何人都没有权利要求其牺牲，不管他是知情的，还是不知情的。
于是，他质问道：“怎么能这样做呢？”
沈颖知道曹顺可能对她的话有所误解，就解释道：“我说的牺牲自己人，并不是别人要求我们去牺牲，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这时候，在她的耳边，响起了二哥沈子卫牺牲之前的那句话：“子音，大哥、二哥不孝，爹娘就拜托你了！”
瞬间，两行热泪流下。
看沈颖落泪了，曹顺知道，不可能是自己的质问让她感到委屈了，她不是个如此脆弱的女子，肯定是什么事情触及了她内心极大的痛楚。
只是，一无所知的他，对沈颖的这一反应，还是有些茫然。
“曹顺，你还记得吗？我带你去过我的大哥和二哥的坟地。”
曹顺点了点头。
这时，他有些明白过来，肯定是她想起大哥、二哥牺牲的事了。
“其实，我大哥和二哥在牺牲之前，都是有机会脱身的。大哥的事，我是听根据地的人说的。据说，当天夜里，军警特务包围了工人赤卫队的驻地，我大哥抱着一挺轻机枪，带了一支队伍突围了出去。但是，就在他和突围了的人准备跳江脱身之时，却发现有十几个赤卫队队员被火力压制在一个货堆后面。于是，他独自再次冲了回去，去吸引敌人的火力，让那些遇阻的队员冲过火力封锁线，他自己却身中数枪倒地未起----”
沈颖眼睛红了起来，不过，眼眶里已经没有了泪水，目光也变得坚毅起来。
“而我二哥牺牲的时候，我和他就隔一堵墙，准确的说，是隔了一扇窗户。当时，他知道，如果他跳窗出来，那么，丁四海带着的人肯定会尾随追击，我们几个人或许可以脱身，但药品是肯定带不走了。为了保住那几箱根据地战士救命的药品，他选择了与敌人同归于尽，只可惜，丁四海并没有被炸死。”
说着，沈颖看向曹顺，淡声道，“当然，不止我大哥和二哥，还有许许多多的战友，他们都为了革命事业献出了宝贵的生命。其中有好几个，还是倒在我眼前的----也许，有一天，我也会作出这样的选择。因为牺牲，是我们加入组织时，就已经做好的选择。”
“沈颖，我大致能明白你的意思。有时候，你明明可以选择活着，但是，为了信念，却会选择去死。”
曹顺点了点头。
“事实上，我也想过选择去死。”
他回想起了自己在漕镇时的事情来，“为了给死于漕镇大轰炸中死去的人报仇，我手里有一个长长的复仇名单。这个名单，是我一点点了解到大轰炸现场情况后，一个个累加起来。不过，最初的时候，我是准备用炸毁几十船的军用物资，外加小泉山夫那条狗命来复仇的。
”
说到这里，他问沈颖，“只是，那时的我，算不算选择了牺牲自己？”
曹顺说的是大实话，自从有过那样的想法，有过那样的经历之后，一路跟着小泉山夫来到上海，其实已经把生死看得很淡。
他经常会想，如果暴露了，那就当是在漕镇那次就和仇敌同归于尽了。现在的他，多活一天，多为抗战做一份贡献，就是赚一份。
只是，他现在还不想死，因为复仇名单中的主要人物，到目前为止，还一个都没有死，全都活得好好的。
这段时间来，他虽然借日本人的手灭了水匪平头猴，也帮新四军截获了日军重要药品车，但是，这与他心中既定的复仇目标相比，差得不是一丁半点。
如果他现在就死了，那这买卖就亏大发了。
本都还没回来，怎么就死呢，这完全不像是他这生意人的作派！
所以，他要好好活下去，好好在日本人内部潜伏着，等着时机，做上一笔一本万利的大买卖！
想到这里，他的胸脯挺了起来。
至少，他曾经以身赴死，所以，他还算是个男人。
“从第一次配合你做手术，我就知道，你是假投敌真报仇。虽然你采取的方式有些极端了，但是，就那时的你，无援无助的，还不想牵扯到别人，尤其是你的好友和乡亲，所以，我也理解你的选择。”
沈颖冲曹顺竖起了大拇指，“就冲这一点，就能证明你是个有情有意的热血青年！”
接着，她话锋一转，“可是，热血和冲动是有本质区别的。这个区别，作为一个地下工作者，一定要有深刻认识，否则的话，很难做到沉着冷静。因为你每天需要面对的事情，都违背你的信仰和价值观的。这和我之前与你说过的‘身份认同’，道理基本差不多。还是那句话，如果哪一天我被捕了，行刑的人是你，那就一定不要手软，否则，我会瞧不起你。”
曹顺再次点了点头。
这几天，围绕“身份认同”的问题，他内心经历了一阵挣扎之后，已经慢慢适应了。
因此，他十分认同沈颖的这个说法，即，当这个卧底，冲动绝对是魔鬼！
刺杀丁四海，自己冲动了。
但是，吃一堑长一智。
后面与高山年斗，与平头猴斗，与李十美斗，甚至是与军统那个李媚斗心眼，自己还是能够做得到冷静再冷静。
这阵子，能够在李十美身边平平安安的活下来，靠的就是冷静这两个字。
要不然，就凭自己这点特工素养，早暴露了。
不过，他还是回道：“虽说我理解重庆那边的出发点，但对他们的做法，还是持有不同观点。就说武宫正树案吧，那六个人完全没有必要牺牲，只需要现场留下能够证明武宫正树一家是他们杀的证据即可。沈颖，你可能不知道，那六条人命，给我了多少压力----”
沈颖郑重的说道：“这一点，我理解你。不过，我得提醒你的是，或许以后，围绕着你，不管是重庆那边，还是我们这边，只要有需要，我们都会义不容辞的保护好你的潜伏。那时候，牺牲，不论是什么方式的牺牲，都是难以避免的。我只想和你说提前说一句，千万不要辜负了同志们的期望，好好潜伏下去，在敌人的心脏里发挥刺刀般的作用，为中国的民族解放作出卓越的贡献！”看書溂
在敌人的心脏里发挥刺刀般的作用，为中国的民族解放作出卓越的贡献！
这句话，沉甸甸的，让曹顺感到了肩上的责任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