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曹顺如此编排自己，牛东升是又好气又好笑。
他心里想着，这小子，扯瞎话，可是眼睛都不带眨的，以后得防着他一点。
但同时呢，他又觉得，曹顺好像和他以及李十美都是一类人，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从这个角度看，却是儒子可教。
当然，最重要的是，如果能够确信曹顺脑后没反骨，那么，他以后也不用再睡觉都要睁一只眼。
从漕镇见到曹顺的第一眼开始，牛东升就打心眼里不相信他，总觉得这大个子年轻人不正常。只是具体哪里不正常，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的。
从漕镇到上海来，虽然表面上他在曹顺面前都是嘻嘻哈哈的，实际上他一直防着曹顺，生怕被他背后捅一刀。
但是，最近发生的几件事来看，似乎之前的直觉有些问题。
例如，如果换个人，心里有鬼的话，莫大带他去见沙董这种事，通常不会说出来。毕竟，这是属于他的一层极为重要的关系。
因此，对于这个曹顺，牛东升虽然觉得他骨子里有点令人琢磨不透，但要说他是个受某组织指派潜伏在日本人这边的卧底，可能性却不大。
他作出这种判断的理由，却是因为曹顺太抠门了。
如果曹顺是个卧底的话，以他的财力，应该会广施钱财结善缘，以拉拢人心。这样，既可以得到更多的人保护他，还能探听到更多机密情报。
而这个曹顺，到目前为止，除了巴结小泉山夫外，还没见他对谁大方过的。甚至，他连在李十美面前都抠得要死。上次李十美找他借了一百大洋应急用，隔天就想着法子要讨回去。
就这种人，就这点眼界，哪有半点卧底的样子？
所以，这会，他只是斜了曹顺一眼，并没有开口，好像默认了似的。
李十美则知道牛东升这是让曹顺给踩了一脚，而且他似乎乐意让人家踩，当即乐了。
如果曹顺确实没有问题的话，作为特工总部的负责人，他当然乐见手下的哼哈二将和和气气的。
“那好吧，一会，陪他酒的女人，你负责替他挑。记住啊，一定要胸大的。而且，你要亲自上手捏捏，不是那种一捏就能出水的女人，不能要----东升，对不？”
牛东升也跟着乐了：“这个我听得进的，不是一捏就出水的女人，我不要啊----小子，听清楚了没有？”
曹顺：“------”
扯这种话题，他还真不是这两个老流氓的对手，无语！
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了，曹顺这会就算是想不去那种地方，也不得不去了。
不等李十美吩咐，他拿上钥匙，就先到车库那边开车去了。
站在车库门前，他下意识的向前方看了一眼。
对面，也是一栋两层构造的小楼，只是楼顶不是西式平顶，而是中式的廊檐瓦楞，属于中西结合的建筑。
夜色很暗，加上天还下着雨，要不然，他可能可以隐约看到，东南方向的翘檐上，正端坐着一个黑衣人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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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顺他们的车子开出不久，拐了两条街巷，一路上没有车行的马路，突然间就热闹了起来。
先是有一辆车子从他们前面横穿过去，接着，又辆车子从对面迎着开了过来。
“这么晚了，还下着雨，路上走的人还不少啊。”
这次，是牛东升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了，看到路上有这么多车子，就感概起来。
坐在后座上的李十美淡声应道：“租界内没有宵禁，所以，过夜生活的人还是很多的，正常。”
其实，刚才牛东升说那话，是想提醒李十美，会不会有人盯上他们，听他回了一句正常，也不再多说什么。
他们不知道，刚才那辆从车前横穿过去的车，还有迎面开过来的车，都是王青山小组的。左右前后交叉与曹顺开着的车错位，那是他们在确认，车上坐的人都是什么人。
虽然没有看到李十美，但是，他们看到了曹顺，就基本确定了。
因为之前潜伏在67号院附近的特工，已经发出了李十美出门了的消息。
机不再来，时不我待。
这一次，王青山小组一口气出动了十个小队，要下狠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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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山路，一栋欧式洋房里。
刚搬过来不久的王青山小组指挥部，就设在这里。
“‘夜鹰’报告，有两人从67号院出来。”
“知道什么人吗？”
“‘夜鹰’已经确认，出来的人，是日军海军中心的丁四海，还有一个人他不认识，但可以确定，另外一个人不是李十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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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片刻之后，王青山开始下令。
“通知第一、二、四、六、七----十二小组，在家待命，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行动。‘夜鹰’归位，盯紧67号！”
王青山小组共十三个小队，现在，第三、第五小队正在日占区执行任务，第十三小队，是情报小队，传来情报的“夜鹰”就是那个小队的。
也就是说，这个命令下去，等同于王青山小组隐藏在租界窝点里的全部兵力，都要出动了！
“总教，你是觉得，李十美其实还在67号院子里？”
这段时间来，王青山小组之所以没有对67号院那边采取行动，只是派了个人远远盯着，除了对美国军营里的那些美国大兵有所顾忌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王青山认为李十美生性多疑，李向应等人消失后，此人应该会选择离开那个暴露了的67号院。
事实也如王青山估计的那样，67号院一直就大门紧闭，没有人进出过。
一直到今天上午的时候，在那边盯着的人，才发现了丁四海和钱坤的行踪。
这两人的突然到来，67号院的门终于开了。
然而，虽然那边不断有消息传过来，丁四海进去了又出来过，后来，还开出来一辆车。接着，出来的丁四海去了趟日军驻上海司令部，又回去了。而出去的车，也在傍晚时分回来了----
王青山却一点表示都没有。
但是，他坐在桌子前，也没有离开过。
一直到了夜晚，王青山看了看外面，才下了第一道命令：“让‘夜鹰’到那边盯着。”
“夜鹰”，自然是擅长夜间搜索情报的高手。
果然，“夜鹰”不负王青山的期望，到那边不久后，就传回了丁四海和另外一个人离开67号院的消息，同时，他已经悄悄跟上了。
可是，王青山去让“夜鹰”马上归位。
“总教，那个丁四海，也是除奸榜上的人，为什么让‘夜鹰’撤回，这是就不下手吗？”
王灵对王青山的决定颇感觉到有些奇怪。
丁四海，高居重庆发出的除奸榜前列之人，理论上讲，王青山小组是见一个要灭一个的，可是，这回他居然让已经跟踪上了的“夜鹰”归位，即放弃跟踪。
哪怕是抽出一两个小队去对付丁四海，不可以吗？
王青山知道王灵的意思，就“哼”了一声，淡声道：“那不过是李十美扔出来的小鱼小虾而已，这回，我们的味口得放大点，估计，今天能逮住那个半个武夫半个文人！”
逮住李十美！
这已经不是徐恩曾拜托王青山的私事了。
上次，中统的那些叛徒，已经全部处决，但李十美依然是徐恩曾需要向陈姓部长有个交待的事。
因为中统上海站目前正在内部大审查之中，所以，除掉李十美，依旧由王青山小组负责。只是，这回由陈姓部长出面协调，军统戴老板直接指令王青山小组行动。
所以，这一回，王青山也不用缩手缩脚了。
显然，王青山不让“夜鹰”跟踪前面出门的丁四海和钱坤，那是王青山为了麻痹李十美。
听王青山这么一说，王灵也就能够理解，为什么要放走丁四海。毕竟，那个丁四海叛变，是重庆方面自己发现的。但李十美不同，因为此时上海这边已经有所传闻，说李十美叛变的消息，是地下党那边向重庆传了情报，重庆这边才知道这事。
所以，这次李十美的判变，不仅严重危险重庆特工组织，还让重庆方面脸面尽失。尤其是中统徐恩曾，更是有种被人按在地上摩擦脸的感觉。
这样的人，自然要逮住他，除之而后快！
王青山之所以一次性把所有牌都打出去，甚至连丁四海这样的叛徒，都能让从眼皮底下溜走，倒不是他有多重视李十美，而是想打击漂亮的一战，为重庆方面挽回点颜面来。
重庆特工，与地下党之间，曾经的死敌，现在的名义上伙伴，其实有很多不可言传只可意会的东西。
这个，王青山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