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试一试。
曹顺这话一出口，一旁的牛东升狠狠的斜了他一眼。
“麻麻批的，大言不惭啊，真的是大言不惭！”
他学着曹顺的官骂腹诽了一句。
刚刚曹顺说自己是嫩草的时候，牛东升还觉得，这六少说话变得这么大刺刺的，应该是受了李十美的影响。他或许是想学李十美的厚脸皮，没想到，一学，竟学成了不要脸，真是青出蓝而胜于蓝啊。不过，小孩学大人说话，一不小心就会过了头，也算正常。
但现在再看曹顺，他突然间觉得，这六少的不要脸，恐怕不是学李十美的，而是本来就是他身上标签似的东西，只是之前没露出来而已。至于是祖传的，还是后天培养的，这个暂时无从考究。看書溂
李十美前面说让曹顺和他去一趟巡捕房，还说是小泉山夫的意思，牛东升心里当即明白，这家伙在撒谎。
刚才，曹顺是和金礼慧在一起的，金礼慧是什么人，别人或许不太清楚，但牛东升自然知道。如果小泉山夫真的要派曹顺去巡捕房办这事，那么，他完全可以通过金礼慧直接给曹顺下令，那样，还省了李十美这个人情。或者，更干脆一些，直接让金礼慧带曹顺去巡捕房得了。那样，不仅能办成事，还能起到防止泄露与李十美相关的秘密。
至于现在李十美连他牛东升都一块带上了，他心里更是不爽。
这分明是特高课在考验李十美的能耐，凭什么让他出面？
就在牛东升想用“我连巡捕房门朝哪边开的都不知道”之类的理由回绝时，曹顺却因为贪图李十美一幅宋徽宗的字而答应了下来，这一下，他牛东升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如果这个时候他还说不愿意去，显然是驳了李十美的面子，但要真跟曹顺去巡捕房，结果肯定是要碰一鼻子灰。
这是用脚后跟想想都知道的事情。
小泉山夫搞不定的事情，李十美当成烫手山芋的事情，凭他曹顺二愣青，有何德何能敢揽这活？
初生牛犊不怕虎不假，但最终成了老虎口粮的牛犊，远比吓走老虎的牛犊多得多，他牛东升可不想陪着曹顺去。虽说送死倒不至于，但丢脸面是肯定的。
“咳咳，六少，这事依我看啊，是不是先制定个具体的方案？比方说，什么样的由头，能够让巡捕房把人给你之类的。”
牛东升不敢说自己不去，只得先使出一招缓兵之计。在他看来，曹顺肯定是让宋徽宗的字给迷惑了。虽然他不知道宋徽宗是什么人，显然，这人的字应该是十分值钱的。能让漕镇六少开眼的东西，定然价值不菲。
没想到曹顺却似乎没听懂牛东升的话意，居然还是大刺刺的回了一句：“现在那边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只能先过去，再走一步看一步。”
“你就这么赤手空拳的去？”
“那还能怎么样。要取钱，钱庄银行都关门了。要买东西，这大半夜的，商家都歇业了。刀枪可以随身带两把，可也不能拿它逼英国人交人吧。”
“不是，我是说--”
这时候，李十美打断了他们两个的话：“牛组长，你是什么意思？”
一着急，牛老弟就变成了牛组长，大有友谊的小船说翻就要翻的气氛出来了。
“我是想说--”
牛东升抬手摸了摸鼻子，想解释一句，但话到嘴边又被李十美打断了。
“咸了淡了的话少说，现在时间有限，说不定过一会约翰逊探长就离开华德路监狱那边了。有些事情，你们两个就在路上边走边讨论吧，反正，今天夜里一定要想办法把那个共产国际的联络官给提出来。”
“不是说去巡捕房的吗？”
牛东升刚闭嘴，曹顺又问上了。
在他看来，去巡捕房和去监狱，那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因为巡捕房在哪里，他知道，但监狱在哪里，他却不知道了，还真的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
办这种事，去一个熟悉的地方，和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点，那完全不是同一个概念。
“约翰逊探长这个时候还在华德路监狱，应该是在那个共产国际联络官的身上，发现了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所以，他正在加紧审问。估计，小泉机关所说的重要人物这么着急要人，也和那个人身上发生的事情有关吧。”
曹顺被李十美推着向院子里走过去，一边走，一边还问道：“那小泉君的意思，是要我们赶在约翰逊探长审问出结果之前提出人来，还是不管那边审问的结果如何，都要人？”
李十美倒也爽气，直接给了个底：“这个他没说，我们只要把人从监狱里提出来，交给在外面接应的特高课行动处就行。”
“啊？特高课行动处的人就在监狱外面候着了？”
看曹顺停住了脚步，李十美知道，自己应该是说漏嘴了。
特高课行动处的人在监狱外围着要人，巡捕房的人却忙着审问不放人，双方显然是闹僵了。
牛东升在边上不说话，只是斜着眼冷笑。
这个局面，其实他早想到了。这也是小泉山夫给李十美打电话的原因。日本人和巡捕房那边应该是相持在那里，他们俩在这种情况下过去，算哪根子葱？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李十美也只好实话实说了：“是啊，正因为他们的人要不到人，才转过头来找我们协调的。反正这事我已经答应小泉机关长了，也算是我们特工总部接的第一个任务，所以--”
李十美拖长了声音，并不往下说，无形中就给了曹顺强大的心理压力。
如果不听从他的安排，谁知道自称半个武夫的他做什么事来？刚刚，发生在荀陆机那只“鸡”身上的事，就是示范。现在曹顺就像是马戏团里的那只被人耍的猴子，怀着恐惧心理，也得上台去表演。
所以，曹顺也不再吱声，打开车门坐进去，看牛东升也上了副驾驶位置，就点着了火。
但是，车子发动了，还没开出大门，曹顺又探出车窗问了李十美一句：“那小泉君是不是也在那里了？”
“小泉机关长人在东亚饭店等着，他要你提出人就交给行动处的鬼谷格处长，然后就不用管了。”
东亚饭店是日军驻上海司令部御用招待所，小泉山夫这个时间点还在那里，应该是真有什么大人物在。
这时候，曹顺想到了在华懋饭店门口时看到的那个中年男子。
同时，他想到如果自己真的要到人了，还要交给鬼谷格那个家伙，心里实在不平衡，就又问了一句：“那如果我提到人，直接送到东亚饭店去呢，行不行？”
“这个问题，我帮你出个主意，你如果提到了人，就对特高课那帮人说，人是你抢出来的，让行动处的人帮你断后护送，然后你就拉着人直奔东亚饭店，估计也没有人敢在那里跟你抢人。”
说完，李十美得意的抿了一下嘴。
在他看来，曹顺显然是要和行动处抢功。也是的，生意人嘛，这么大功劳让给别人，等于利润全让出去了，这种亏本买卖，确实不能做。
“行，那就这么定了，主任，你就在家等着好消息吧。”
曹顺想到有机会戏弄一下鬼谷格，也是一件爽事，就把这趟差是个坑的事给忘脑后了。
毕竟还年轻啊！
李十美看着远去的车子，心里一阵宽慰。他哪里知道，他将曹顺送出去，是将一桩机缘巧合送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