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虚与委蛇，自然不如性情相待。牛东升当面不藏不掩，正是李十美愿意看到的。
曹顺又学了一招。
这使得他想起了自己和安子、业子相处的时光。兄弟三人，虽然性格迥异，家庭情况也是千差万别，但他们之间从来都是真性情相待，所以，他们才是这世上最好的兄弟。
不管是真是假，想在这人际关系复杂程度海了去的圈子里混下去，这种真真假假的戏码，必须要学会。
当然，跟在牛东升后面甩这种酷，他曹顺没有那资本，但是，他有钱。因为他是六少，漕镇曹家六少爷。
“李叔，附近酒楼的电话可有？”曹顺站了起来，“我请客，满汉全席！”
有钱，胆子就壮，这也是一种酷，还不是一般人耍得起的酷。这一招，在特勤机关，曹顺经常使，效果还极佳。所以，这会他算是故技重演了。
然而，牛东升说到酒菜，李十美马上想到了厨房里，还有七八碟，那是荀陆机最后的奉献。只不过，那些菜上面，全都已洒上了他的血。
李十美眼睛一亮，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来：“哈哈，今天这个东，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六少你啊。这样，你们两个先在这里喝着茶，等我一会，今天我露两手。”
“李主任还会厨艺？”
“牛组长，这就小看十美了嘛。别忘了，十美是绍兴人，绍兴不只出花雕美酒，更盛产名厨。”
看李十美如此说了，牛东升和曹顺不好扫他的兴，自然恭敬不如从命。而且，他们两个绝口不提该做饭的厨子荀陆机，仿佛这世间，那个人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
等李十美下楼后，两人也不回房间去，只是各自端起茶杯闷头品茶。
明前龙井，自有胜境，乐在其中也是件快事。
只过了半个多小时，窗外传来李十美的声音：“东升，六少，下来吃饭了。”
曹顺个高，一站起来，越过窗户看到站在花园里的李十美。
李十美手中拿着一个托盘，正往花里角落里那张桌子上放菜。距离有些远，看不清都是些什么菜，但是，能看得到至少摆了七八碟。
牛东升比曹顺矮半个头，看不到院子里的李十美，但从曹顺诧异的目光中发出了端倪，就走到窗前向外看。
“李主任，你这是好有雅兴啊，赏花就酒？”
牛东升趴在窗台上和李十美说话，眼睛却不往下方看。他怕自己往埋着荀陆机的地方看去，会引起李十美的怀疑。
“走吧，牛组长，那确实是个喝酒的好地方。”
曹顺则连窗口都不过去，他更怕自己会忍不住看窗下那片新土。他现在已经知道，论定性，他和牛东升差了不止一个级别。
两人一起下楼，走过厨房附近时，一股很强烈的血腥味飘过来，曹顺差一点呕吐了出来。幸好此时牛东升在他后背拍了一下，意味深长的说道：“男人，只有经历过血腥战场，才能真正长大成人。”
曹顺突然想起，这话，好像小泉山夫也对他说过。而且，据犬养事后解释，这好像是日本人的一句谚语。
当然，现在李十美正在花园那边等着他们两个，曹顺也没有时间去想太多，深呼吸了两口，将心神定住，跟在牛东升身后就走进了院子里。
这时节，正是春暖花开，院子里的几株桃树、樱桃树，都花蕾怒绽。花香很快冲淡了之前闻到的血腥气，曹顺紧张的情绪也缓和了不少。
不知道是李十美考虑到了曹顺年轻的缘故，特意将他安排在背靠主楼的位置，这样，他就看不到埋着荀陆机的那个地方。而他自己和牛东升的座位，则是直接面对着那个地方。然而，他们两个似乎丝毫不受影响，端杯喝酒，一点都不耽误。
曹顺是边喝着酒边吃菜，但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问题：李十美和牛东升都是只喝酒，不怎么吃菜，即，除了那碟看起来是新炸的花生米，其余菜基本不碰。
这一发现当即令曹顺感到一阵恶心上来，因为他马上想到一个问题。
李十美从下楼去做饭到喊他们吃饭，前后间隔不过半个小时时间。这么短的时间里，他能做出这一桌菜来，不是有问题吗？从洗到切再到炒，一个菜都得十几分钟时间，何况像红烧肉这种，没个把小时根本做不出来。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些菜并不是李十美做的，而是那个已经被埋了的荀陆机做的，李十美不过是热一热或者深加工一下而已。也许，只有这一盘吃起来还热呼的花生米，才是由李十美亲手做的。
想到刚才路过厨房时，闻到里面散发出来的血腥味，曹顺伸出去夹菜的筷子，就停在了半空，下去不是，收回来也不是。
李十美眼睛何等老辣，看到曹顺这样子，心里明白，这小子终于反应过来了。心想：“如果我告诉他，这菜里，可是有老机的血呢，那他还不得吐个翻江倒海？”
不过，在李十美看来，如果就这样让曹顺吐出来，那是太便宜他了。必须要等到这顿饭在他胃里完全消化了，想吐也吐不出来时，再告诉他这个事情。
这个大男孩，虽然聪明懂事，但确实缺少一些历练，得给他这样的机会，自己才对得起他称自己一声“叔”嘛。
于是，看了曹顺一眼之后，李十美淡然一笑，伸出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就嚼起来。
“这肉，这可是我昨天就腌上了的，味道是否进去了？”
这盘红烧肉，一直就扣在锅里的，所以，上面也没有老机的血溅进去，只是李十美不喜欢油腻的食物，之前没有吃。
“嗯，味道确实很正，绝对是本帮菜的味了。”
牛东升看李十美下了筷子，也跟着下筷子，还发出一声满意的赞叹。
和曹顺不同，牛东升早就发现这桌菜有问题，不过，他的意图很明确，只要李十美吃什么，他就跟着吃什么。如果这盘菜里有荀陆机的人肉，要是他李十美能吃得下去，自己也闭着眼睛跟着吃。看書溂
这年头，和狠人在一起，你必须跟着狠。
就如同昨天夜里，三个人玩“派对”，牛东升看李十美脱衣服，他也果断解扣子。虽然，那样的场景，不是很对他的味口。从某种方面来说，他的确是独狼性情。
曹顺没有牛东升那忍耐劲，憋了半天还是憋不住，就问道：“李主任，你的手也真够快的啊，这么一会功夫，就烧了这些菜出来。”
李十美早就在等曹顺这句话了，所以，他根本不着急，只是慢慢咽下嘴里的红烧肉之后，与曹顺碰了一下酒杯，才说道：“菜是老机早就洗好摘好了的，我不过是炒了一下。”
说到这里，李十美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事来似的，指了指厨房那边，说道：“对了，有件事忘记和两位组长通报一声。老机有点个人事务，暂时离开一段时间，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回来，所以，我们还得再找个厨子。我个人意见呢，最好找个中西菜都会做的厨子，工钱高点没有关系。”
听了这个解释，曹顺还真信了菜是李十美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