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卿对自己的得意门生十分了解，所以，他认为，有两个现象能够充分说明，李十美在这次投靠日本人的计划中，已经取得了主动权。
首先，如果李十美仅仅是投靠日本人的话，此时的他肯定住在日军谍报机关里，被日本人层层保护起来了，不可能回到租界的住所去住，还要在那里召集人聚会。
既然他敢回租界住，就说明他有那个底气，不怕旧主追杀。这也间接证明，虽然从表面现象看，李十美是刚刚投靠日本人，但此事他之前肯定已经策划良久。
这一点，从他连对付可能出现的仇敌的手段都早准备好了，就可以看出端倪来。
李十美此行去南京是奉了中统之命，但这个命令极有可能是促使他下定决心投敌。中统惯用的手段，就是在处决某人时，先将其调离根基深厚的地盘，然后展开调查，一旦有了证据立即抓捕或者处决。
显然，李十美是担心中统让他去南京，其实是为了调查他。所以，干脆主动发难，给重庆方面一个措手不及。
其二，李十美此次从南京回上海来，应该是在南京时就和日本人谈妥了，他才信心满满的回来。即，李十美投靠日本人，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应该有几天时间了。或许，他一到南京就和日本人联系上了。
按理说，他投敌了，应该要交“投名状”，把他掌握的中统上海站的关系交给日本人。但是，令人感到诡异的是，这几天上海滩风平浪静，没听说过有什么重庆特工或者地下党被大规模起获的。这能说明，李十美并没有向日本人交出他所知道的关系。
季云卿现在还记得，当年李十美从地下党叛变到中统的时候，确实是采取过瞒天过海的招术。那时，明明已经叛变了的他，却最大可能的隐瞒了自己所知道的地下党关系，所以，导致地下党在他叛变后的很长时间里，一直没有怀疑他已经叛变。
招式用老，这是武者的忌讳。但李十美是用计的人，他不属于武者，所以，故技重演，这倒是符合李十美的心性。
而且，一向十分现实的日本人，不仅允许李十美回到租界住，还容忍他隐瞒自己背后的关系，自然是李十美有令日本人满意的筹码或者方案在那里摆着。这个交易，除了李十美已经签了投诚书并承诺帮日本人清除上海抵抗组织之外，别无可能。
这时候，季云卿就想起李十美去南京之前说过的话来：“这场仗，日本人最终会胜，但是，未来的中国，还将属于中国人，就像元朝、清朝一样，大汉民族被外族灭国从来都只是假象，倒是每一次都借外敌侵入之机，反而扩张了自己的领地罢了。”
李十美的话外之意，即，日本那才多大点地方才几个人，中国又有多大地方有多少人，等仗打完了，中国还是中国，而且到时连日本都是中国的了。
这种无耻理论，也亏得李十美这种无耻之人才说得出来。
不过，他既然会说得出这种无耻之理，自然也干得出无耻之事，说不定，他李十美就是要借日本人之力，企图实现他自己称王称霸的狼子野心。
当然，他李十美想干什么，过去可能和季云卿没有太大的关系，但现在不一样了，眼下莫大已经公开和他翻脸，季云卿想胜这一局，没有强援不行。
这个强援，于情于理，都是他的得意门生李十美。
于是，侥幸逃了一命的季云卿决定亲自参加李十美的集会，等搞清楚李十美究竟想干什么之后，再决定自己的下一步计划。看書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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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这脚下打滑差点摔跤，就是这个得意门生李十美及时扶住了自己。
好兆头！
这一刻，季云卿意识到，自己亲自来是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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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季云卿觉得自己此行对了，但楼上的曹顺，却有点感觉不到方向了。
对于在这个院子里发生的一切，曹顺有种在梦中的感觉。好在面前坐着镇定自如的牛东升，又让他多少有些现实感。
等李十美和荀陆机下楼去了之后，曹顺决定主动和牛东升说说话。此时，他有种预知，自己先前的预感又错了。
之前，小泉山夫说拜托牛东升照顾自己，还以为是自己是进了特高课，要在牛东升手下混。现在，小泉山夫和犬养拍拍屁股走了，却把他和牛东升两个扔在这里，才明白拜托的意思是什么。
很明显，不仅仅是曹顺他被小泉山夫扔出来了，牛东升同样被特高课小猪史扔出来了，转瞬间，两个刚刚还在漕镇斗智斗勇的人，就变成了命运共同体。
当然，从牛东升淡定的姿态看，他应该是早就知道这一安排，而且他似乎还挺认同这样的安排。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就是牛东升知道日本人的用意，显然是远多于他曹顺。说不定，还是他自己主动要求被安排过来的。
而且，不论与人交往的经验、年龄，牛东升都在曹顺之上。
所以，小泉山夫拜托牛东升照顾曹顺，也就合情合理了。
“牛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牛东升斜了一眼曹顺，想回话，但张了张嘴，最终却没有说出声来。转过头，他又闷头喝自己茶杯里的水。
但是，尽管话没说出来，但牛东升还是做了一个细微的动作：他捧着茶杯的手伸出两根手指，冲着边上指了指。
隔墙有耳？
李十美和那个矮个子男人一块下楼去了，连他们在楼下说话的声音都能听得到一些，牛东升说隔壁有人，自然不是指楼下的。
难道，这楼上还另有其人？
曹顺听力很好的，但他无论怎么侧耳倾听，都没有听到任何异常动静。而且，刚才李十美也说了，今天来的人，只有他和牛东升两个，怎么可能还有人在楼上？
不过，虽然没发现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但曹顺还是绝对相信牛东升的判断。
一个被水匪绑了的人，能够出其不意逃生，本身就说明此人不简单。而能够被特高课单独派到漕镇执行渗透任务的人，更不会简单。同样，小泉山夫会拜托他照顾自己，显然是被小泉山夫高看一眼的，这样的人，更不会简单的角色。
曹顺正纳闷着，李十美扶着季云卿走上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