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盯上了。
这是老徐头的第一感觉。
这几天来，他的右眼皮一直在跳。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自从那封密电发出去之后，他就感觉，漕镇要出大事。
几天前，老徐头接到一封署名为“大刀”的密令，让他查一下漕镇是否有的地下党联络点存在。
“真是吃饱撑着，日本人都打下半个中国了，还一天到晚盯着人家地下党。”
一看电报，老徐头就有些生气。
这种内斗的事，他本来就十分反感。更何况，在这之前，他和阮玲先后都查过，并没有在漕镇查到地下党的影子。
但是，此次“大刀”在电文中给了老徐头一些暗示，说七年前从上海迁过来并一直在漕镇的人中，极可能有地下党。
七年前，即顾顺章叛徒的时间点。那时候，很多在上海的地下党仓促撤离，就近在周边地区潜伏下来，继续开展地下工作。这算是军统找地下党人的一个思路。
漕镇是交运中心集镇，南来北往的人多，鱼龙混杂，适合潜伏。所以，军统方面一直认为，漕镇应该有地下党的组织存在，只不过先后派了几拔人来查找，都没有什么收获而已。
漕镇虽然离上海不算远，但真正从上海迁过来并定居下来的人并不多，杂七杂八加起来，也不过是几十个人。
在这么小的范围内，老徐头没费太大周折，就锁定了几个目标，裁缝铺里的宋裁缝就在其中。一段时间观察下来，他隐约觉得，宋裁缝应该是地下党。
但是，因为并没有掌握确切证据，再加之他本身来就对这种事积极性不高，不愿意把自己的同胞往火坑里推，所以，他给“大刀”的回复略带有十足的含糊色彩：
“确有疑似对象，但没有实证。”
他连有重大嫌疑的宋裁缝名字都没有提。
从“大刀”让自己寻找地下党开始，老徐头就有个预感，这个消息八成是要向日本人泄露的。利用日本人的手除掉地下党，是这段时间军统玩的基本套路。
所以，发出电报之后，老徐头更加小心谨慎，生怕自己会不小心卷入日本人对付地下党的旋涡里去。
当他发现曹顺似乎一回漕镇就在刻意盯着自己后，昨天就连夜处理好铁匠铺里的东西，脚底下抹油，跑了。
当然，他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即接到团部命令回去复职。他既是军统的人，也是团里的参谋，本身的任务就是监视驻漕镇的日本人，回去复职无可厚非。
老徐头并不知道，“大刀”就是刚刚匆匆从重庆总部赶往上海的李媚，他更不知道，自己昨天夜里发给“大刀”的电报，她根本没收着，因为她在赶往漕镇的路上被意外耽搁在半途。
她之所以想在漕镇找到地下党联络站，是和曹顺有关。在她看来，要想让曹顺为军统做事，必须要想想办法让他手上染上地下党人的血。
在这些方面，李媚的谋略与手段，完全不是阮玲可以比拟的。
其实，这也十分正常。阮玲不过是青训班的速成品，但李媚不同，她早在五年前就参加力行社了，只不过连她父亲等家人都不知道罢了。所谓的以死相争要进入青训班，也不过是走个形式，她是最早内定参加特别训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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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媚在青训班的低调，就是她对自己的要求。要不然，凭她的心性，其余四个女孩子，她根本不屑与她们为伍。但为了她的反共救国事业，无论什么委屈她都可以接受。
在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向李媚灌输红色革命带有妖魔化的思想观念，因此，在她看来，如果中国真的变成了红色中国，那就是像她这种家庭的恶梦。
作为铁杆反共分子，有一点她是十分赞同戴老板的观点的，即日本人迟早要被打回老家去，接下来国共必定还有一战。
而且，地下党的渗透力，绝对一点都不输给军统。在侵华日军内部，地下党的人也正在想方设法打入进去。
因此，像曹顺这样站上有利位置上的中国人，地下党肯定不会放过他这个机会。尤其是曹顺已经在为军统做事的情况下，他的所作所为，都会刻上一些印记。
这种印记，平常人甚至日本人都不会有感觉，但是，同样致力于潜伏的地下党人肯定会有所感觉，从而会想方设法争取到曹顺站边。
但一旦曹顺手上有了地下党人的血，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到时候，曹顺恐怕会成为地下党的除奸对象。这也是爱憎分明的地下党人的原则，李媚决定把这一条给用足了，以确保曹顺只属于军统。
在李媚的整个计划中，如果地下党联络站出现在别的地方，小泉山夫未必会把曹顺给派过去处理。然而，直接将事件中心放在漕镇，则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把曹顺引过去。毕竟，漕镇上的事，在小泉山夫手下的人中，没有人比曹顺更适合了。
到时候，只要她亲自前往漕镇，给曹顺一些辅垫，相信他能够找到地下党的联络站，并将之清除掉。
当然，李媚不会傻到认为曹顺一定会对地下党下手。
因此，为了布这个局，李媚甚至通过她南京家族的关系，联系到了太湖水匪平头猴。
“漕镇有条大红鱼，还望侯叔能出面指认。侄青媚”
平头猴与李媚的父亲有过一段交集，因此，李媚以侄自称。她的原名叫李青媚。
李媚的整体设想是，通过平头猴伪装成游击队在漕镇出现，引起日本人的注意，然后把日本兵引向漕镇地下党联络点，这样一来，曹顺手上想不粘地下党人的血都不行。
因为之前老徐头只是锁定了几个可疑人，并没有确定哪个是地下党，所以，李媚和平头猴联系，让他也参与确认。
她知道，这一阵子，地下党领导的游击队和平头猴他们已经有过几次摩擦，因此，在她认为，这些水匪反而更清楚谁是地下党，并乐意指认地下党的人。
确实，正如李媚所猜测的，平头猴对于游击队进入太湖周边地区，本身就心存不满，认为是抢了他的地盘，早就想找机会把他们给赶出去。
如果能联合军统把地下党联络站端了，不仅解了他的心中之怨恨，还买了李家的人情，一举两得。因此，李媚这个请求，等于是白送上门来的一块肥肉，不吃白不吃。
于是，平头猴就带着人上漕镇来踩点来了。
“宋裁缝！”
平头猴不同于老徐头，他在漕镇呆了一天，马上认定了宋裁缝。他的人在太湖上见过宋裁缝。
宋裁缝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