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是土匪窝子，绺子占山为王，满世界都是，所以，在东北长大的刘志对土匪并不陌生。在他看来，这些打家劫舍的人只认钱财，因此，如果日本人肯掏钱，或者肯给他们提供财路，或许真的能够利用起来。
但是，出于面子上的关系，刘志在给小泉山夫打报告之前，还是问了一嘴曹顺。
曹顺知道，这个主意确实是个好主意，如果日本人真把那些江湖流氓都收拢起来，还真是一举两得的事情：既减少了水上交通线的安全隐患，还可以用土匪去对付游击队。
事实上，不论是在东北还是在中国的其他地方，日本人都是玩这一套的。所谓的伪政权，就是一群连老祖宗都出卖的丧尽天良之辈凑到一块去。
但是，曹顺不能让刘志把这个计划落到实处，所以，他故意反问道：“刘处长，你是真的了解落草为匪的人？”
说到土匪，刘志张口就来：“打家劫舍抢女人，天下土匪一家。”
“你说的这些都是表面现象，事实上，当土匪也是有很讲究的。比方说，土匪最忌讳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都当了土匪了，连官兵都不怕，自然是不怕死之辈，他们还有什么忌讳的？”
让曹顺一问，刘志有点语塞。毕竟，长这么大，土匪他听说过，但见都没见过。看書喇
相比之下，曹顺则不同了，曹家行走天下，打交道最多的，除了客户就是大大小小各路土匪了。土匪的路数，他是门清的。
曹顺的情况刘志清楚，不过，为了不让曹顺小看了，他还是想说个一二三出来：“要说怕的话，大鱼吃小鱼，自然是小土匪怕大土匪。”
“那大土匪怕什么？”
“那当然是怕更大的土匪了。”
“那更大的土匪怕什么？”
这一下，刘志被曹顺堵进了死胡同，干翻白眼答不上来。
当然，怎么说刘志也是官大一级，曹顺也不能让他下不了台，不等刘志翻脸，就先解释道：“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规矩，土匪也算是一个行业。为匪之人自古都有，但不论是山匪还是水匪，都是有讲究的。”
曹顺倒真不是蒙刘志，他从小就接受这样的教育，为的是有朝一日接过曹家的漕运大旗。知彼知已，才能斗得过那些水匪。
“当了土匪，杀人放火什么坏事都干，唯有一件事情他不敢，那就是欺师灭祖。刘处长，你是老东北了，日本人占着东北这些年，那些土匪有多少归顺日本人的？”
“这个我倒还真知道！”
听曹顺这一问，刘志马上就活跃了起来。
早些年，刘志一直挂在伪满政府名下的情报部门，一干就是十几年，剿匪之类的信息多少知道一些的。
“东三省有大小各路匪患上万起，各地均有归顺政府的案例，笼笼统统加起来没上千也得有几百吧。”
“上万支土匪队伍，归顺日本人的上百，占比连百分之一都不到？”
看刘志确定的点了点头，曹顺就接着问道：“那你知道为什么东三省都让日本人占了那么多年，土匪还是不愿意投靠日本人吗？”
这一下，刘志只有摇头的份了。
“这是因为土匪做的恶事太多，生怕遭到报应，期盼得到他们的老祖宗山神或者水神保佑，所以敬他们的老祖宗。但是，不管是在哪里的土匪，只要是在中国的地界上，山神水神都是中国的，所以，他们不相信日本人，只相信他们日日祭拜的老祖宗。”
做生意的拜财神，土匪拜山神，这是妇幼皆知的事。
“所以，王巧林说收编水匪，路子倒是个路子，但是，恐怕真正意义上的水匪，是很难收编到的。能收编到的，都是那些弱小的、极端不要脸的，我倒是觉得，如果天天和那样的人打交道，搞不好哪一天会把我们几个给算计了都不一定。”
说到被人算计，刘志脸上的横肉不禁抽搐了一下。因为在天津的时候，刘志就被当地的帮派给算计过，而且还不止一次。
那时候，他在天津市警察局里谋了一个处长的职务，为了搞好治安，到处张罗人手，收进来一大帮帮会的人。结果，那帮人打着警察局的旗号，到监狱里把前不久被日本人抓了的帮会头子给营救走了，如果不是伪满那边有人替他说情，恐怕，接着坐牢的人，就要换成他刘志了。
“也是啊。如果把他们收编了，哪天有什么重要物资入了他们的眼，直接给半道劫走跑了，我们就可惨了。他们能跑掉，我们却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刘志让曹顺这一通吓唬，压下报告不说，连收编水匪的事都不再提。
但是，王巧林却是贼心不死，等了几天不见动静，就越过刘志和曹顺给小泉山夫打报告，声称他认识太湖里的几股水匪，建议收编了成立一个水警大队，负责长江及太湖流域的水上运输安全。
临近太湖的漕镇，自然是王巧林看中的要地。
日本人正想着搜罗帮凶，小泉山夫自然对这个建议十分感兴趣，当即表示，如果王巧林真的能够招降太湖水匪，这水警大队大队长的职务，就是他王巧林的。
这件事，王巧林办得十分隐秘，如果不是犬养不小心说漏了嘴，出差了的刘志不说，连曹顺都不知道。
前两天对王巧林用刑，其实是小泉山夫对王巧林的最后一次考验，如果通过了，就要把他派往太湖那边去负责收编水匪事宜。但十六铺码头一闹，这事暂时先搁下了。
“麻麻批的，这次王巧林没跟着来漕镇，如果能够先手灭了水匪，让杜小然立个大功，这个水警大队大队长，或许就轮不到王巧林了。”
杜小然一直跟在后面当跑腿跟班，曹顺觉得有些大材小用，如果让他当水警大队大队长，等于在重要的位置上安插了自己人，后面很多事情会好办许多。
曹顺知道，沈颖这次托自己带药品，以后这样的事情肯定会有很多，必须早做打算。
曹顺心里有了主意，脚下加快脚步直奔小泉大队营地。
驻扎在漕镇的后勤运输大队，因为新的大队长没有到来，所以，编制上还称为小泉大队。门口的岗哨知道曹顺与小泉山夫及犬养的关系，看了证件就放他进去，连身都没有搜。
一见到犬养，曹顺心里明白了，自己这回是算想对了路子。
因为犬养正盯着一张军事地图在看，上面画满了圈圈点点，曹顺瞄一眼就知道，那都是长江下游地区水运要塞口。
“犬养肯定也是想着建水警大队的事，我不妨先给他送份大礼。”
曹顺揣定主意之后，就把口袋里的一张纸条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