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康华凯在阮玲心目中印象已经差到了极点，但看他这会一副挺通情达理的样子，心想或许能够改变他的主意，赶紧趁热打铁：
“我建议，现在这个情况下，如果不是特别、特别、特别重要的任务，我建议上峰还是不要让他去打探情报为好。”
重要的事情强调三遍，阮玲走出青训班之后，这进步是明显的。
她的建议中恳且现实，康华凯除了点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张了张嘴，话没说出来，脸上却露出比较尴尬的神情来。
康华凯的表情，阮玲看在眼里，这时候，她突然有种感觉，让曹顺得到“龙舟”计划的主意，或许，就是这一心想升官发财的康华凯向戴老板提出来的。
前几天，上峰用六条人命让曹顺取得了小泉山夫的信任，转过头来，就让曹顺去小泉山夫那里偷情报，这种连环手段，正符合康华凯为人处事的特点。
即，有功就要索取回报。
一如前面他帮自己在上峰那边说了好话，就要自己献身于他。
于是，她想趁康华凯认同自己观点的时机，让他自己把打探“龙舟”计划的指令收回去，就顺着话题说道：
“或许，有些人想借‘薄刀’之手为自己升官发财辅路，一旦上峰明白过来，权衡出其中的利弊得失，恐怕出这个主意的人会受到严厉惩罚。”
阮玲话里有话，康华凯当然听得出来。
她猜的没错，让“薄刀”取得“龙舟”计划，就是他的主意。而且，上峰的指示，并不是让曹顺亲自动手，而是仅仅让曹顺作为内应，协助康华凯去小泉山夫办公室去偷。
而且，戴笠回复的指示很明确，要求他在确保不会暴露“薄刀”的前提下，即由曹顺给他特勤机关内部情况，并把合适的时机通报给他，由他单独实施计划。
自己有几斤几两，康华凯自然是心知肚明。
搞个策划，耍耍嘴皮子，这是他康华凯的强项，但要说只身潜入到特勤机关去，从小泉山夫的办公室里把计划偷出来，恐怕是难以胜任。
这一来，康华凯就下不了台了。
“龙舟”计划确实是非常重要的，如果能够拿到，自然是大功一件。但是，一旦“薄刀”因此暴露，依着戴笠的脾气，恐怕他康华凯也没命看到明天的太阳。
然而，到这个时候了，再要是请上峰撤销指令，却是万万不可。
首先，这主意是他康华凯出的，如果又是他提议撤销行动，岂不是等于戏耍戴老板了？那绝对是自寻死路。
其次，军统局合并之后，上海站新增了一个副站长的编制，目前暂时空缺。
康华凯是副站长补缺的人选之一，另一个人选，则是力行社的老人朱费铁。
眼下，他与朱费铁都在戴笠的视线里，谁能先建大功，谁就能拔得这头筹坐上副站长的宝座。
要论资历，康华凯并不比朱费铁浅；同样，论在军统里的人脉，他也不比朱费铁差。
但是，这次“雪、雪、雪”行动开展以后，朱费铁作为行动组组长之一，充分发挥他在上海深耕多年的优势，无论是杀掉的日本人人数，还是所杀之人的重要性，始终都在各行动组里保持领先。
与心狠手辣的朱费铁相比，谋略是他康华凯的优势，所以，他不惜假传戴老板“圣旨”，让曹顺直接出手，也要帮他弄到“龙舟”计划。
然而，现在让阮玲这么一说，康华凯心里又打起鼓来。毕竟，她说的句句在理，“薄刀”在戴老板心里真的是非常重要的，万一搞砸了不是闹着玩的。
当然，这些事先康华凯也不是想到过，甚至，在来找阮玲之前，他连曹顺这把“薄刀”万一真暴露了，怎么善后的借口都想好了。
但是，阮玲警告的口气，让康华凯心里不爽的同时，更有了一份警觉。
“放肆！”康华凯挺了一下身子，低声喝道，“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康华凯虽然话说得挺严厉的，但明显色厉内荏，底气略显不足，阮玲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康教官，我不过是好心提醒你一下而已，何必这样呢？”她冷笑了一声，“你觉得，依着‘薄刀’现在的重要性，除了你我这条线之外，上峰会不会还安排了另外的保护措施，以防我们这边出什么意外？”
这是阮玲预先设计的套路，即暗示康华凯，他的所作所为，其实也是有人在监视的。
她的目的十分简单，就是让康华凯收敛一点，不要再打她的主意。
但是，这话在康华凯听来，却是吓了一大跳。
作为前力行社的老人，戴笠多疑的性格，他比谁都清楚。
之前，康华凯认为，自从曹顺被赋予“薄刀”代号之后，“薄刀”是谁，整个军统只有三个人知道。即戴笠、他康华凯这个“水警”还有阮玲这只“蝴蝶”。连戴笠的机要秘书都不知道“薄刀”是谁。
这也是康华凯敢利用曹顺去取得情报的缘由。
因为一旦“薄刀”真暴露了，只控制住了阮玲，这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自然是由单线联系的康华凯说了算。
但是，如果还有另外的渠道在保护曹顺，哪怕那条线并不知道曹顺即“薄刀”，那他让曹顺出手取得“龙舟”计划的事，早晚也是要被戴笠知道的。
而且，阮玲突然敢顶撞他，并且质疑他布置任务目的，或许就是和他康华凯所不知情的渠道存在有关。
即，阮玲另有可以联络戴笠的途径。
这种双保险的设置，也是符合戴笠的性格特点。
康华凯倒不是让阮玲一吓唬就心虚了，而是之前阮玲手里有直接联络重庆的电台，说明这种可能性是完全存在的。
但他并不知道，他刚收缴上来的电台，是阮玲从漕镇带过来的。
阮玲跟在曹顺身边在先，康华凯则是因为军统赋予了曹顺“薄刀”代号之后，为了设置外围保护网才来的，所谓的另外联络渠道其实并不存在。
此时，阮玲看康华凯不吱声了，知道吓唬起到了效果，接着又冷笑一声：“哼，你把别人的好心都当驴肝肺，难怪李媚说，你这人一辈子都不会得志。”
阮玲一提到李媚，康华凯倒笑起来了：“怎么，你也知道李媚到上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