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 残忍不过帝王之心

　　雍皇这封书信一来，梁国皇帝也是狡猾，他只是对长安王这么说：

　　 “两国交往言而无信，便会引发战乱。雍皇来书，催促你和王妃再返雍城。朕接到这封书信，一晚上睡不着，还不知道怎么跟你母亲说起起此事！

　　 “老四啊，你母亲是明白人，她纵然舍不得，也会理解。朕想，就算是再回雍国做质子，为了两国百姓了和平，你也不会怨朕。

　　 “这样吧，长安王妃还没出月子，这身子骨不能长途跋涉，在受颠簸，你们夫妻要启程，再等三十天。

　　 “还有一件事正要跟你们夫妻俩说明白，你们夫妻俩是成年人，你们再返雍城，朕和你母亲虽然担心，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有大郡主，朕和贵妃娘娘是无论如何不能舍得她，小小年纪就跟着你们夫妻再返回雍城为质。

　　 “大郡主，朕和贵妃娘娘无论如何也要养在身边！

　　 “去吧，跪安吧！”

　　 韩蓄昨天晚上，死乞白赖赖在陈昭君的床边，好不容易睡了一觉，没去管那府里的什么侧妃呀，妾室之类的嫣红色的新房，他寸步都没有靠近。

　　 这一大早，又被梁国皇帝给宣旨意进宫，又得到这么样一个消息。

　　 说实话，那阵子韩蓄走出皇帝内御书房，他的脚步都是飘的。

　　 都说东海的海寇残忍难对付，海寇再残忍，不过是刀剑上面，不过是痛快抢夺，残忍都是明面儿上的。

　　 可是世间再残忍的，也残忍不过帝王之心呐！

　　 韩蓄就不信，这皇帝陛下难道没有看出他长安王的才能吗？这皇帝陛下，难道就没有看出他韩蓄无争宠之心吗？皇帝陛下就没有看出，他只想和王妃安安静静过一辈子的事实吗？

　　 为什么雍国皇帝一封书信过来，他又要带着他的王妃返回雍城，继续去做质子？更残忍的是，要让他们夫妻与骨肉分离，要让他们夫妻在雍国为质，而他们夫妻唯一的女儿，又得留在梁国。

　　 这样的话，韩蓄怎么开得了口？怎么能跟尚且还在月子之中，身体需要时间修复的陈昭君提起？

　　 他怎么张得了口？

　　 韩蓄觉着，自己的腿脚是麻木的，脸和眼睛也是麻木的，他的心也是麻木的，是疼的。

　　 他自己纵然再是一个不受梁皇宠爱的皇子，那毕竟也是皇子啊，毕竟也是父母之血骨呀，这做父亲的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舍弃他？

　　 韩蓄有一瞬间甚至很想冲回御书房去质问他，质问那个做父亲的，为何如此待他？

　　 但是，韩蓄却没有。

　　 韩蓄身后，跟着韩小飞那落寞的背影，主仆俩走在悠长悠长的皇城甬道中，一如那些年主仆二人孤单地生存在雍城里。韩蓄或许是习惯了所有的事情都自己一个人扛，或许习惯了有苦不愿诉，有委屈不愿意说。他也不是那种在父母面前哭一回闹一回就能得到宠爱，就能有糖吃的小孩，他小时候没有那样的经历。看書喇

　　 韩蓄终于还是回到了长安王府。

　　 他其实很想把长安王府前前后后走一个遍，也很想在他的书房里坐一会儿，但是他还未跨进书房，他脑子里便想起了雍城的长安君府。那般破败的一个府邸内，雍城城郊，后山上就有山猫野兽的地方，就是那样一个地方，他在那儿住了十几年，没有亲情，只有孤单，唯一的念想就是好好活着，以待有遭一日回到梁国。

　　 后来，他算计到了陈昭君，他得到了爱人，却不一定得到了爱情。

　　 他那时想得单纯，总以为他在逆境中练就了一番本事，就算他再不济，总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他总能给陈昭君好的日子。

　　 可这眼看着长安王府的生活竟如镜花水月一般，属于他长安王的宿命，竟然又是再次回到雍城，再去做回质子。

　　 质子的生活，就是在雍国雍城一众权贵人士的践踏之下，在雍国留王一派的打压之下，毫无喘息之机。

　　 就是那样的生活！

　　 他又要回到那样的生活里。

　　 韩蓄在长安王府里走了一个来回，他路过了那尚且挂着嫣红色绸布的吴侧妃的院子，也远远看见了红樱姑娘那三间屋子，他最后来到陈昭君居住的主屋前，那里面住着他的妻子，住着她的女儿。

　　 他的妻子经历了难产，九死一生，为他生下女儿，此刻，身子仍然非常的虚弱，仍然需要修养。他的女儿尚在襁褓之中，还未出月子，那么稚嫩，那么小，那么可爱，那么聪明，她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的时候，仿佛她明白，他是她的父亲，他是能为她撑起一片天，给她天底下最美好事物的父亲。

　　 而他，这样一个丈夫，这样一个父亲，身上的宿命竟然是即将返回雍城继续做质子！

　　 做质子，这样的命运，注定他不能给他妻子最荣耀的生活，给不了女儿最丰厚的物质，给不了她想要的最好的日子，却又还要与女儿分离。

　　 韩蓄站在主屋门口，望着那轻轻关闭的窗户，屋子声怯不能随意通风，陈昭君还需要保养。

　　 韩蓄在陈昭君屋前站了很久，倒是桃子出来倒水，看到了韩蓄站在那儿。“王爷，您站在这里做甚？可需要桃子为你搬张椅子，为你沏壶茶？”

　　 陈昭君屋子前，这园子却是极好的，搬张椅子，倒一壶茶，却还十分清闲。

　　 韩蓄说：“不必了。”

　　 他几番挣扎，终究还是再次走回了他和陈昭君的主屋。

　　 陈昭君的月子生活，其实本可以很简单，如果没有吴绮来叨扰，如果不用管红樱姑娘的话。里里外外有陈福桃子，并且他爹陈太傅还在东济城，还能帮衬着她，不过是吃了睡，睡了吃，盯着乳母照看孩子，休养自己的身子罢了。

　　 不过，昨天吴绮竟有那样大的胆子，当陈昭君的面说皇帝陛下的旨意，那旨意就是嫌弃陈昭君未来很多年都生不出孩子了的意思。

　　 这个消息，陈昭君从吴绮口里听出来，也真的是打脸。

　　 她自己的身子，她自己怎么不知道，只不过从别人嘴巴里说出来，竟是这样的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