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半小时后，鬼门客栈另一个角落，人眼所不能见的空间，无数星星点点汇集起来，逐渐组成一个人形。
过了几分钟，黑山鬼王的面容终于重新变得清晰, 独目中透着深深的恐惧。
短短十几秒的谈话，却是让他从云端直坠地狱。
“周川……”
他缓缓咀嚼着这两个字，这一刻，他的心里只想逃离。
这样大的秘密，已经不是他能扛下的。
虽然无法判断黑无常所言是真是假，但他现在却是一点复仇的念头也没有了。
“好在我扎根黑山几百年，知道小路无数, 现在逃走，也没人寻得到我。”
黑山鬼王心想着，魂魄飘飘悠悠朝着一个房间掠去。
根据他的心力显示，住在那屋的学生是整个客栈头号弱者，又受了些轻伤，最适合夺舍。
放到以往，他肯定是看不上的。
可事出紧急，他也来不及嫌弃，魂魄如烟气般飞快游荡，在这沉寂隐秘的小屋中带起一阵书页翻动似的哗哗声。
“不对，我之前布‘眼’的时候，可是特意让这個房间四周封闭、密不透风，怎么会有动静。”
念头一闪而过，黑山鬼王本能闪躲，谁知就在下一刻，一只阴气组成的大手便掠过他刚才所在的位置。
黑山鬼王见事不妙，就要逃离。
谁料刚飞出三米远, 又有一寒气森森的物件扫过他的背脊。
就像是被某些大型猛兽用布满倒刺的长舌舔舐过一般, 他猛地打了个冷战, 只觉魂体生寒。
就在下一刻，那渗入神魂的阴冷便成了撕裂灵魂的剧痛，使得他本能痛呼出声。
他强撑着转头望去，就见一穿着暗红官袍、双目死气沉沉的魁梧身影正旁坐在墙角处在一个册子上写写画画，却是看也不看他，就好像他只是个被蚊香熏倒的蚊子那样。
“派出两个鬼神来磋磨我吗？这个气量，真是配不上你的身份……”
黑山鬼王苦笑一声，似乎是预示到了自己的命运，他不再反抗，任由善恶簿和魁星笔聚起的阴气长河从自己魂体的心口穿过，瞬间炸裂开来。
黑山不平，鬼王不死。
一小时后，他又复活了，状态更加虚弱。
现在的他连夺舍那个最弱家伙的心力都没有了，也就能玩一下“借尸还魂”的把戏。
可用脚后跟想都知道，客栈里这两个阴神根本不会放任他出去夺舍。
他现在面对的其实就是《第五人格》那种非对称手游中“两鬼抓一人”的悲催场面，可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唯一选择就是躺着等死。
“可怜我纵横一生，今天却要憋屈地死在这狭窄肮脏的地下室……”
黑山鬼王由衷感慨，眼神逐渐迷离：“也不知道那小女鬼怎么样了, 要是早一个月就有手下把她献给我该有多好。”
“没看出来啊，你长得丑，想得倒是挺美。”
忽然间，语气自然的调侃从一侧传来，与之相伴的，还有阵阵令人牙酸的锁链趟地声。
“竟然能连着复生两次，你这术法有点东西啊。”
黑无常蹲下身，与黑山鬼王三目相对：“那位有我们保护，压根用不上这东西……”
他轻说着，随后看了眼自己那虽称得上精致，但还是差点意思的袍服说道：“倒不如让那位拿去兑点银子，给我们哥几个换身新行头，再买点小酒喝喝。”
黑山鬼王闻言忍不住说道：“这卡可是我立身之本，要是换成衣服和酒，能成车往回拉！”
“这是那位和老爷我的事，有你插话的份吗？”
黑无常闻言暴喝一声，猛地一脚飞出，将那黑山鬼王的魂体像破布口袋一样踢出。
黑山鬼王只觉魂体欲裂，在半空中翻来滚去，咬牙切齿道：“阁下贵为大神，何故这般折辱我，要杀便杀，给我来个痛快！”
死到临头，这老六倒还有了几分骨气。
“我想你可能对我有些误解。”黑无常凑到黑山鬼王面前轻声说：“华夏仙神无数，我只是个小小的差役，手下多亿点而已，跟那些存在可没法比。”
说到这里，他狰狞地笑了笑，随即继续说道：“那件事过后，你们这些凡人忘了很多事，也再不记得某些很有道理的老话，就比如那一句‘阎王好过小鬼难缠’。”
“我记得你是明人，没进过大牢，还没听说过官府衙役怎么磋磨人吗？不瞒你说，那些手段，都是老爷们玩剩下的。”
“作为这个行当的祖师爷，几百年没收拾案犯，老爷我手痒啊，所以呢，等下多多担待吧！”
看着狞笑着朝自己走来的黑无常，黑山鬼王好不容易聚起的勇气，又一次被浇灭了。
“无常老爷！爷！我的亲爷爷，亲祖宗诶，饶了我吧！我承认我刚才声音大，我抽自己俩大嘴巴！”
黑山鬼王手掌高高扬起落下，由于是魂体的缘故，并未有任何声音。
八爷对此似乎也不是很满意，抻直锁链慢慢走了过来……
“等等！等等！您不是要行头吗？我在山里面造了个大库，里面啥玩意儿都有！那地只有我能找到！我带你去找！不求您放我生路，只求让小的少吃点苦头，您孙子岁数大了遭不住。”
锁链触魂的一刻，黑山鬼王两手齐挥，显然惊恐到了极致。
“大库？”
似乎是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八爷那张狰狞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明媚如晨光。
“你说你，要是早这么懂事，还会被我和老陆打散魂体吗？”
黑无常笑眯眯地拍了拍黑山鬼王的肩膀。
黑山鬼王有心吐槽却无胆开口。
正当他以为自己不用再吃苦时，一张铁青的脸忽然靠近，声音冰冷至极：“没骗我吧？”
“不敢，不敢！”
黑山鬼王连连摇头，显然是被黑无常这突然变脸吓破了胆。
“那还等什么？还不快走！”
“是是。”
黑山鬼王低眉顺眼地朝着一个方向缓缓飘去，再不敢动半点歪心思。
八爷则是默默跟进，其实刚这一出是他跟陆判早就商议好的。
作为经验丰富的阴神，他们深知黑山鬼王纵横一地几百年，理应藏着许多资源。
一旦死去，就再也找不出来。
或许是忙昏了头的缘故，一向细心的周川却是忘了这一点。
不过只要作为手下的他们没忘，那就行了。
“果然啊，我才是那位手下第一能臣。”
他颇为自得地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