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道里太黑，就算是墨微梵举着光灵，也只能照亮前面两米多。
北北情绪太激动，跑下去的速度墨微梵根本就撵不上，只能扯着嗓子喊北奚寄：“我把光灵给你一点，你托着照亮，别摔了。”
北奚寄被墨微梵一嗓子喊回了头，伸出右手准备接过墨微梵的光灵，谁知道脚下一滑，整个人倒了下去。
暗道的台阶年久失修，青苔和湿哒哒的水渍铺在上面，台阶又长又陡，倾斜着伸向一片黑暗之中。
北奚寄这一倒就没能爬起来，直接滚了下去，从北北的鱼尾底下咕噜过去，消失在了墨微梵的视线中。
“完蛋，裴哥接着光灵，我去看看北奚寄。”
墨微梵也不管裴兮尘有没有接着，光灵往后一扔，脚下踩着台阶就追着北奚寄跑过去。
台阶修成螺旋形，北奚寄屁股卡在台阶上打着滑转着圈往下走，两条腿腾空支棱着，听见墨微梵追过来的脚步声，慌乱地喊他：“墨微梵，快快快——快拉我一把！”
北北在北奚寄摔下去之后，意识好像稳定了一些，放慢了前进的速度，被两步并一步往下追北奚寄的墨微梵超过去，落到裴兮尘和宁双可面前。
直到北奚寄觉得自己的屁股都要着火，墨微梵才看见了他的影子。
着急北奚寄的安全，墨微梵也顾不得自己踩得稳不稳，扑过去抓住了北奚寄的后衣领。
北奚寄衣领一紧，卡住了喉咙，“呃……”
“墨微梵你松松手，卡没气了。”
等北奚寄左手扣住墨微梵的虎口，墨微梵才发觉自己手劲没收住，差点把北奚寄勒回去。
“你还好吧。”扶着北奚寄站起来，墨微梵伸手想帮北奚寄揉揉屁股，被北奚寄一巴掌拍开。
“一边去一边去，我自己来，自己来。”
北奚寄侧着身子揉自己遭了殃的屁股，姿势不太顺畅地跟着墨微梵继续往下走。
“等会我们啊。”裴兮尘的话音从后面传过来，北奚寄背上一沉，一回头，是北北趴了上来。
北北闭着眼睛趴在北奚寄肩头，身子微微发着抖，看起来像是在害怕什么的样子。
“怎么了？害怕？”
北奚寄用识海和北北交流，墨微梵跟在一边等着裴兮尘和宁双可走上来，光灵明明灭灭的在空中闪烁，明明是光，在暗道里面却有着说不出的阴森。
追上北奚寄以后，墨微梵他们行进的速度就又慢了下来。
前进的速度一慢下来，人的注意力就很难再集中。被他们自觉或不自觉屏蔽的声音，又幽幽暗暗地传过来，像是有人留着长指甲，在他们的耳膜上刮擦。
混杂着的尖叫声，根本就分不出来是人的，还是说不出来的什么东西，空气里除了暗道的霉湿味，还飘着一层铁锈味道。
“血腥味？”北奚寄皱着鼻子仔细嗅了一下，肩膀上背着北北。
墨微梵直觉暗道尽头，发生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把存在机关器里面的长枪，悄摸摸地又掏出来了。
“站住，等会，看。”裴兮尘拉住了闷着脑袋往前走的墨微梵，最前面的北奚寄，在听见裴兮尘说“站住”以后就停在了原地。
裴兮尘手里撑得光灵，是从墨微梵那束光灵里面分出来的，光亮其实没有墨微梵的强，好就好在裴兮尘的观察能力要比墨微梵好的多。
距离北奚寄半米的地方，是一整面墙大小的黑色剑阵。暗道里面光线本来就不好，剑又全身都涂成黑色的，要不是裴兮尘借着光灵的反光看到了剑尖，北奚寄估计就被捅成一个筛子了。
“这是什么东西？”北奚寄背着北北往后退，一直站到和裴兮尘同样的地方，“差点脑袋就没了。”
“血腥味是从上面来的？”
“我闻着这后面的血腥味更浓。”墨微梵并不认为，是因为有人误闯了暗道，撞到了剑阵上才传出了血腥味。
正常情况下，就算是看不到剑阵，撞了上去，也不会造成太大损伤，血腥味不会这么浓郁。
倒是这剑阵后面，墨微梵能听见的声音更嘈杂，血腥味闻着好像也更浓。
“找找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开关。”
宁双可和裴兮尘分头去观察剑阵，墨微梵和北奚寄则去摸索两侧的墙壁。
一刻钟过去，四人皆是没有什么收获。
开剑阵的法子没有头绪，剑阵后面传来的声音却越来越烈，已经能很明显地听见女性的求救声。
甚至，墨微梵隐约还能听见牙齿撕扯血肉的声音。
“这后面不会是在吃人吧。”想到这里面可能发生的事情，墨微梵抱着自己的胳膊缩了缩，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再这么找下去不行，我们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万一真和墨微梵想的差不多，多耽误一分钟都危险。”宁双可看了裴兮尘一眼，看到对方皱着眉撕开，只能劝他，“强开吧。就算我们找到开关，也不一定能顺利走进去。”
“那怎么强拆？”北奚寄从来没对付过这样的埋伏，就连第一次靠自己的本事逃命，都是认识裴兮尘他们以后才学会的。
墨微梵比北奚寄经验要丰富的多，扭头看向裴兮尘，“裴哥？”
裴兮尘抓周宴上抓了剑穗，拿着一柄长剑上天下地，用剑比用自己的暗灵都要来的灵活。
面对这样的剑阵，自然该是专业人士来，墨微梵主动让开地方，给裴兮尘能施展开的空间。
在深渊里面丧失的暗灵没有恢复多少，不过裴兮尘要用剑还是绰绰有余的。
“起！”裴兮尘反手抓住剑柄，将背后的长剑拔出剑鞘，高高抛起，掐诀，渡灵。
长剑剑身一颤，发出一声人一般的呜咽声，在北奚寄的注视下，分成许多把一模一样的长剑。
裴兮尘操控的剑阵漂浮在空中，和他们碰见的黑色剑阵尖峰相对。
“落！”话落，眼前寒光一闪，裴兮尘操纵着剑阵向前方撞去。
“轰隆——”一声，兵刃相接的刺耳声炸开在空间中，砂石飞溅，北奚寄提着袖子挡了一下自己的脸。
砂石打在袖子上，有飞出来的划着北奚寄的脸擦过去，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我的天啊。”
北奚寄听见墨微梵的惊叹，还没来得及去看他是个什么情况，背上的北北剧烈的颤抖起来。
北奚寄急忙回头去看北北的情况，看到小机关人身体的蓝色消退，一层雪红色从鱼尾处染上来。
“把北北收进去，墨微梵！”裴兮尘显然也看见了北北的情况，直接让墨微梵收人。
墨微梵扔出机关器，掐诀把北北收了进去，一边往袋子里收机关器，一边喊宁双可：“双可别急，回来！诶！”
被他喊得宁双可根本就没搭理他，右手攥着鞭子就冲进了一片灰尘中。
“裴哥拉她一下……”这一会墨微梵话都没说完，想要劝的裴兮尘，跟着宁双可冲出去了。
“他们俩……”北奚寄不明白宁双可和裴兮尘怎么了，一脸迷茫地询问墨微梵，然后就看见墨微梵也撒开腿追了过去。
“傻不傻！他俩肯定是看见什么了。”墨微梵耳边听见有割锯东西的声音，下意识地想起北墨国特有的锯刑，难不成他们几个是进了海妖族的监狱，不应该啊。
北奚寄没办法，又不敢自己在外面等，只能一咬牙跟了上去。
等眼前的灰尘落得差不多，北奚寄才能看清剑阵后面的情形。
“我天。”裴兮尘和宁双可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墨微梵这个戏精还能靠着本能，感叹一下自己内心的惊讶。
尸骨横陈，血肉飞溅，整个房间里面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
有被吃剩下的骨头，有看不清面目的脑壳，有飞溅在墙上的脑浆，还有，他们已经很熟悉的人，肜璟阳。
还有活着，但是丧失了行动能力的人，瘫在地上睁大眼睛看向肜璟阳所在的角落，嘴里发出野兽受伤一样的叫声。
房间的正中间摆放着两个冰棺，其中一个是空的，另一个装着东西，从他们这个方向看过去是海妖，长长的蓝色的鱼尾从冰棺边缘垂下来，应该是已经死掉了。
抓着只剩下鱼尾的海妖，正在撕咬的肜璟阳，并没有注意到他们四个不速之客，还沉浸在自己的屠戮之中。
墨微梵强忍着喉间的苦味，屏着气息靠近冰棺，裴兮尘则是握紧了长剑，向肜璟阳慢慢地靠近。
宁双可打了一个安静的手势，靠近还完好地躲在角落里的海妖。
冰棺被安置在最中央，墨微梵赶过去要花一些时间，在路上脚，被已经没有尾巴，但是还有一些意识的海妖抓住。
墨微梵眼角泛红，但眼下这种情况他也束手无策，只能半蹲下身子，握住了对方的手腕，闭了闭眼，狠心撇开了。
走进冰棺，探头一看，墨微梵的眼眶彻底红了，是墨戈若。不，或者说是他们一直在找的上古海妖。
上古海妖长着墨戈若的脸，但是从脖子开始就是布满鱼鳞的海妖形态。眼下被人开膛破肚，本该是跳动的心脏的位置空空如也。
墨微梵阖了阖眼，墨家是四个家族中族人最少的一个家族，除了极其危险的任务，都是只派一个族人做领队，其它都会用机关器人充当族人执行任务。
这一次，除了被他收在机关器里的北北，剩下所有的人，都死在了他们以为没什么问题的任务中。
有六个被上古海妖变成海妖幻象，死在了海妖分身爆炸，燃起的熊熊烈火里面，还有一个墨戈若，不知下场。
墨微梵和墨戈若其实没有太亲切的关系，但是他的族人，尸首不知陨落何方，等她的双亲想要追悼她的时候，都不知道该去哪里。
“别看了。”北奚寄的手捂上了墨微梵的双眼，声音低沉地安慰他，“不是你的错，眼下，也不是做这个事情的时候。”
是了，死再多人，都是为了这次“孤妖”事件的一个真相，死者追着线索一路走到这里，不是为了让他墨微梵在这里伤心难过，而是为了让他能给雪域，给世间，给亡者一个交代。
长枪横扫，墨微梵把长枪负手拿在身后，跟着北奚寄一起往裴兮尘所在的地方跑过去。
宁双可用仙灵给幸存者划下一个空间罩，扭头往房间的斜对角过去，步子没迈出去，人停在了原地。
她设过的空间阵动了，是刚才她在主殿外面，留下防着士兵们的空间阵。
宁双可感到内个空间阵一阵颤动，应该是有人被困在里面，在进行攻击。
一转头，视线落在剑阵做成的大门外，宁双可能看见有其他人，从暗道的外面往他们的方向赶来。
“立！”
仙灵从宁双可双手中爆炸，在被裴兮尘轰出来的大洞上一层一层的累加，硬生生建了一个仙灵墙出来。
宁双可料想主殿外面的士兵有漏网之鱼，甚至他们可能叫了援兵，不敢放松，抽着灵根里面的仙灵来设置空间屏障。
果然，肜璟龙一定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或许大部分事情，都是在肜璟龙的设计下发生的。
“你们速战速决，我撑不了多久。”
墨微梵和北奚寄拿着武器在裴兮尘身边站定，双双低着眼，去看拖着长长的鱼尾，啃食同类的肜璟阳。
“这是，肜璟阳？”眼前的人实在是跟他们先前见到的，内个清风朗月一样的君子有太大差别，北奚寄一下子都不敢相信。
“是上古海妖。”裴兮尘长剑竖立，冲着肜璟阳杀过去，意要逼退正在对同类痛下杀手的肜璟阳。
“上古海妖？”北奚寄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裴兮尘的话，背着格弓不知道做什么好。
墨微梵操着长枪去帮裴兮尘的忙，还能分神应答北奚寄：“是抢了上古海妖心脏的肜璟阳，他现在失了心智，先压制住他。”